第6章 基因当铺

寒雾像垂死的幽灵般趴在防弹玻璃上，凝成层层叠叠的冰网。我蜷缩在黑市诊所通风管道的拐角处，肋骨的钝痛提醒着三天前王猛那记铁锤般的重击。林曼妮的香水味裹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从锈蚀的换气扇叶片间渗进来——那是紫罗兰混着腐烂柑橘的味道，和冷冻车驾驶座上那具女尸手腕的气息一模一样。

“泪腺功能换情报，这买卖你不亏。“

她的手术刀尖敲击钢化玻璃柜，发出教堂丧钟般的嗡鸣。柜子里泡在淡黄色营养液中的声带突然痉挛，唱出半句走调的《玫瑰人生》。

老陈的机械义眼在昏暗中转动，齿轮咬合声像老鼠啃食骸骨。他身后那面挂满器官的墙在微微震颤，三号培养舱里漂浮的眼球突然转向我藏身的位置——那枚瞳孔收缩成针尖状的眼球属于瞭望哨的老李，三天前他在执勤时被冰尸拖走，只剩这只眼睛在雪地里诡异地眨动。

“泪腺只能换三级情报。“老陈的机械手展开全息价目表，蓝光中林曼妮的倒影被切割成碎片，“想找NW公司的冷链车坐标？“他喉咙里传出磁带卡顿般的笑声，“得加上嗅觉神经。“

林曼妮忽然扯开高领毛衣，电子纹身在锁骨处亮起幽绿荧光。那些看似杂乱的光线在她肌肤上重组，竟拼出我上周在冷藏车残骸里找到又丢失的运输路线图。她的指尖划过皮肤时，纹身中的某个坐标突然渗出血珠——那正是我安全屋的地下坐标。

老陈的呼吸器突然喷出大量白雾，机械臂像捕兽夹般钳住她手腕：“你从王猛尸体上剥下来的？“手术刀寒光闪过，林曼妮的袖口裂开，露出绑在小臂上的微型注射器。针管里晃动的深紫色液体，让老陈的机械义眼疯狂转动。

“NW-γ阻断剂。“针尖抵住老陈脖颈跳动的青筋，“够换你保险柜里的自白录像了吧？“她的高跟鞋跟碾碎地面一颗脱落的臼齿，“还是说你更想尝尝神经毒素的滋味？“

我踹开通风栅栏的瞬间，十三号培养舱突然爆裂。三十七个眼球在地面弹跳，每个瞳孔都映出不同的监控画面——我看到802张老太正在典当味觉神经，她的假牙在托盘里咬出“救命“的凹痕；王猛在手术台上嘶吼，钛合金脊椎被焊入身体的火花照亮他扭曲的脸；而我的体检报告在全息屏上闪烁红光，基因匹配度99.7%的提示像毒蛇盘踞在“NW-000宿主“的字样上。

“你的基因序列早就在典当名单上了！“老陈的机械臂射出钢索缠住林曼妮的腰，将她拽向暗门后的手术台。钢索刮擦地面溅起的火星点燃了酒精棉，火苗顺着洒落的营养液窜成幽蓝的蛇。

警报声撕裂空气时，天花板的激光网正以每秒两米的速度降下。林曼妮的电子纹身突然高频闪烁，老陈的机械义眼顿时蒙上死亡灰雾。我抓起浸泡着心脏的培养罐砸向主控台，淡黄色液体在激光束中汽化成剧毒雾气——那颗心脏竟还在跳动，血管如触须般缠住老陈的机械臂。

“第八号眼球！“林曼妮用钢化玻璃碎片割断钢索，飞溅的碎片在她脸颊划出血线，“冷冻舱的动态密码在...“她的声音被液氮舱爆裂的巨响吞没。

我踩着滑腻的眼球冲向控制台，那些眼球在军靴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手指插入老陈后颈的数据接口时，海量信息流如高压电般击中大脑：三个月前的交易记录显示，张老太用味觉换了十支胰岛素，却在当天夜里吃掉了自己孙女的断指；王猛的痛觉神经被改造成武器感应器，此刻正在地下三层扫描我的生物特征；而我的每份体检报告都被特殊标注，NW公司的基因图谱在我的染色体上标注了137处红色标记。

“小心！“

林曼妮的尖叫与枪声同时炸响。老陈的备用躯体从液氮舱破冰而出，植入右臂的加特林机枪开始旋转预热。我拔出插在尸体颈动脉的病毒试管，将NW-γ溶液泼向枪管——紫色的腐蚀液与滚烫的金属接触时腾起彩虹色毒雾，融化的枪管滴落在地面蚀刻出DNA链状的凹痕。

林曼妮趁机撬开保险柜，成摞的人脑突触芯片如黑色瀑布倾泻而出。她撕开旗袍下摆，露出大腿内侧密密麻麻的条形码，每个编码都对应着失踪的NW研究员。“这才是真正的当铺。“她将芯片插入太阳穴的接口，瞳孔瞬间铺满数据流的银河，“他们典当了人性，换来了永生。“

芯片插入的瞬间，整面器官墙突然活化。漂浮的眼球长出神经突触，声带在培养液里咏唱《欢乐颂》，那颗跳动的心脏伸出血管缠住老陈的备用躯体。林曼妮的电子纹身投射出全息地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在接近我的安全屋——那是妹妹冷冻舱的实时坐标。

“他要来了。“她突然拽着我扑向通风口，身后传来钛合金脊椎撕裂肉体的声响。王猛的身影在毒雾中浮现，他的脊椎伸出八根金属触须，每根尖端都闪烁着老陈机械义眼的红光。“你们逃不掉的...“他的声音混合着数十个人的声纹，“这栋楼里每个人都是当铺的抵押品...“

我们在通风管道爬行时，林曼妮的电子纹身不断渗出鲜血。那些血珠在管壁上凝结成箭头，指向某个隐秘的出口。当终于看见夜空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整座诊所正在变异，钢筋水泥长出肌肉纤维，窗户化作巨大的瞳孔，而老陈的机械音在夜空回荡：

“典当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