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发生在北京二十二中的教育奇迹
20世纪80年代的北京市第二十二中学，既不是北京市的重点中学，也不是北京市东城区的重点中学，而是一所非重点学校。很多学生报考学校时，万不得已才将这所学校报为第二或第三志愿。北京市第二十二中学的生源不太理想，所以很少有人看好这所学校，也很少有人看好孙维刚老师所带的班。
孙维刚老师是这所学校的数学教师兼班主任，他认为他的学生应当学好，也有能力学好（有关这个问题的详细论述请看本书的《相信自己是优秀的》一文）。所以，他要求对他所带的班进行教育教学实验。实验针对同一批学生，从他们初一到高三，即6年一个循环。孙老师一共进行了三个实验循环，1991—1997年是第三个实验循环，这个循环结出了丰硕的成果：全班55%的学生考上了北大、清华，这个成绩力压北京所有的重点学校。更令人击节称赞的是：这个成绩是在6年中不留书面家庭作业、不买练习册的情况下取得的[1]；是在6年中没有淘汰任何一个后进生的情况下取得的[2]。孙老师的教育教学实验之所以取得了这么优异的成绩，他一定做对了什么，这就是本文所探讨的问题。
一、重视德育
由于孙老师重视德育，他所带的班，“同学之间真诚友爱，乐于奉献，谁有了好书、好解法，巴不得立即让全班同学都知道。有人说，高考差1分，能差出很多人。可是，对于每人可以在高考中加10分的4个北京市市级三好学生名额，班上排名前15名的同学都放弃了，就是为了增加一些靠后的伙伴考上北大、清华的机会，而宁肯自己去担风险……”[3]德育工作做到这种程度，令人高山仰止。也正是因为德育工作做得好，才产生了一系列溢出效应。
（一）溢出效应之一：在孙老师班里普遍存在“一帮一”的现象
在《后进生的逆袭》一文中，我们讲过“一帮一”这个概念。在著名教育改革家魏书生的班里，“一帮一”在一开始是指令性的；而在孙老师班里的“一帮一”是自愿的：班里有哪个同学有问题需要请教他人，被请教的同学都乐于回答，哪怕停下自己的学习也不让请教的同学带着疑问回去。正是因为班里普遍存在这种乐于奉献的精神，6年中没有一个学生因跟不上课而中途退学。
芬兰是一个欧洲小国，人口只有500多万，他们的教育却被广泛认为是全球第一。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其中一个重要的措施是：当一个学生跟不上班级学习进度的时候，学校总会无条件地为其配备一位老师进行专职辅导。
以上两种辅导，虽然形式不同，但结果是相同的，都使学习困难的学生跟上了班级学习的进度而不掉队。
无论孙老师所带的班还是芬兰的教育，之所以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从辅导学生这一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二）溢出效应之二：“名花效应”
一个商人从非洲买来了非常罕有且高贵的花种，在家独自种植并期待来年卖个好价钱，于是严加看管，怕被邻居偷走。过了一年，开出的花不如以前；又过了一年，开的花更加逊色。
其中原因何在呢？商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位植物学家揭开了谜底：虽然此花品种高贵，但是当其长期生存在周围都是凡花俗草的环境中时，由于蜜蜂等昆虫发挥的媒介作用，花的品质便越来越平庸。
大悟之后的商人，把花种分给所有的邻居。很快，名花恢复了它独有的品质，商人和他的邻居都富了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名花效应”。
孙老师班里的学生个个都像大悟之后的商人，把手中“名贵的花种”毫无保留地分发给其他同学——“谁有了好书、好解法，巴不得立即让全班同学都知道”。具备这种精神的学生，学习能不好吗？
但是，现实中具备这种精神的学生很少，常见的是：你有一个解题妙法捂着藏着，他有一个诀窍掖着盖着，你的他学不去，他的你得不来，致使两人的学业之树该长粗的长不粗，该长高的长不高，这样即便是全班第一，不也是一个长不粗长不高的第一吗？这种第一有什么用呢？
年轻的朋友，敞开胸怀，学学大悟之后的商人，把你手中的妙法诀窍分享出去，让你和你的同学都成为参天大树！
（三）溢出效应之三：“合作学习”
“合作学习”，尤其是“合作学习”中的分组学习形式，在一些班级中很难实现，因为一些小组成员怕自己出力大吃了亏而不愿意合作，但孙老师班里的同学个个乐于奉献，没有在乎出力大小的，所以，分组学习这种合作形式在孙老师班里开展得风生水起。
其实，无论出力大的还是出力小的，都受益于这种合作形式。
人的社会行为都受大脑中的某些特定区域调控。那些调控人的社会行为的特定区域被称为“社会脑”。社会脑包括前额叶、杏仁核、海马、脑岛以及视觉联合皮层、下丘脑、脑干等，其中发挥关键作用的是杏仁核和前额叶中的扣带回。这些部位通过彼此之间的复杂联系共同负责调控人的社会行为。
脑科学研究发现，当我们与其他人合作时，社会脑开始活跃，控制思考和行为的大脑前额叶皮层也因此变得更发达。对学习而言，“合作学习”能有效地促进学习，而“一个人安静地学习”，会让社会脑处于休眠状态，导致无法达到最佳学习效果。
也就是说，“合作学习”与“一个人安静地学习”相比，学习效果更好。教育进展国际评估组织的测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有关这一问题的详细论述请看本书的《向“社会脑”要智力》一文）。
当其他学生的社会脑经常处于休眠状态时，孙老师班里的学生的社会脑往往处在活跃、发达状态，两相比较，社会脑处在活跃、发达状态的学生学习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二、大力实施智力教育
孙维刚老师的教育教学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大力实施智力教育。下面我们谈谈孙老师是如何实施智力教育的。
（一）实施快乐教育
孙老师实施的快乐教育并非一些人想象的让学生少学或不学，而是努力使学生的学习生活丰富多彩，从而让学生学得愉快、学得舒心。
具体做法是：孙老师除教好数学以外，“还教学生练田径、篮球、排球、乒乓球、游泳等；规定每天放学后，女生跑800米，男生跑1500米。此外，他还给学生讲音乐理论，教唱歌、排练合唱，每年举办一次文艺演出班会。班内组织小组篮球赛、排球赛、乒乓球赛、游泳赛等是经常的事情。”[4]
也许有人要问，安排这么多活动，学习生活倒是丰富多彩了，但这不影响学生的学习吗？这不但不影响学习，还能促进学生学习。
1.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有利于优化学习情绪
儿童游乐园里有各种游乐设施：秋千、滑梯、木马、跷跷板等。儿童进入游乐园后，一会儿荡秋千，一会儿滑滑梯，一会儿骑木马，一会儿坐跷跷板，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累得满头大汗还兴奋不已。假如儿童只荡秋千，也许不一会儿就厌烦了。
学习也是这个道理。之所以厌学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学习生活单调、乏味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就像儿童在游乐园里只荡秋千一样。
带着厌烦的情绪去学习，能学得进去吗？能有好的学习效果吗？
2.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有利于大脑的发育
现代脑科学研究发现：“5岁以前是智力发展最迅速的时期，尽管每个人的智力多种多样，但基本都是到4岁就获得约50%的智力；4～8岁期间获得30%的智力；最后的20%是7～17岁获得的。”[5]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智力，20%是在小学到高中这段时间发展的。那么，在这段时间里怎么学习才能有利于智力的发展呢？
现代脑科学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脑研究中最令人兴奋的发现之一，是美国加利福尼亚伯克利大学的研究，经过40年观察老鼠的脑来研究其解剖特征，得出结论：生活在‘丰富’环境中的老鼠大脑比来自‘贫瘠’环境中的老鼠大脑要重。他们的大量数据表明，如果通过与环境相互作用激发大脑，大脑将会在生理上获得生长。
“在老鼠的实验中，贫瘠环境是这样组成的：
“每只老鼠被放在单独的笼子中，笼子都有坚固的墙，老鼠之间互相看不到，也不能接触。笼子被放在隔离的、安静的、光线微弱的房间里。
“在老鼠的实验中，丰富的环境是这样组成的：
“老鼠被放在大笼子里，10～12个一组，笼子中还放有梯子、轮子、盒子和平台等玩具。笼子被放在大的、明亮的房间里；玩具（从大量的存货中选择）每天都变。在极度丰富的环境中，老鼠每天都在参加在大场地中的探索活动，它们5个或6个一组，有栏杆拦着，且这些栏杆的图案每天都变。
“实验的结果是：在丰富环境中长大的老鼠，两个星期后就与那些在贫瘠环境中长大的老鼠不同，前者大脑的一般感觉区要比后者的厚10%，前者大脑的感觉整合区比后者的厚14%，同时前者的脑血管直径也增加了。这就是说，在丰富环境中长大的老鼠与那些在贫瘠环境中长大的老鼠相比更聪明，探索能力更强。人也是这样。”[6]
以上所说的丰富的环境是由多姿多彩的活动空间和丰富的学习内容构成的。也就是说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有利于大脑的发育，单调乏味的学习生活不利于大脑的发育。大脑发育了，智力提高了，学习成绩自然而然就提高了。
由此可见，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不但不影响学习，还有力地促进了学习。
（有关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有利于学习这一问题的更多论述，请参考本书的《走“正常的学习生活”之路》一文。）
（二）重视学生的睡眠
脑科学研究表明，睡眠时间与大脑机能的关系极为密切。研究人员以每天8小时睡眠为基准，分别对比了每天睡8小时、6小时和4小时的人的大脑机能；结果发现，连续14天每天睡6小时或4小时的人，大脑机能逐日下降；即使每天睡6小时，人的认知能力也会下降。
正因为睡眠与大脑机能的关系如此密切，孙老师才非常重视学生的睡眠。他说：“我们班的学生在中学6年间，大多数每天睡9小时左右。一些学习成绩优秀的同学，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在9小时以上；睡眠时间少的也在8小时以上。”[7]
正是因为重视学生的睡眠，孙老师班的学生的大脑机能没有一个因睡眠不足而下降，这为学习提供了可靠的智力保障。
（三）让学生有足够的体育锻炼
在上文中我们已经谈过，孙老师为督促学生锻炼身体，在班内经常组织篮球赛、排球赛、乒乓球赛、游泳比赛等，并规定每天放学后，女生跑800米，男生跑1500米。
1.体育锻炼促进了学生身体的成长、健壮
孙老师说：“上初一时，我们班的学生在年级里最瘦小，在运动会上也排不上名次。6年后，我们班成了年级平均身高最高的班，有十多名男生1.8米以上。在高二高三参加学校运动会时，我们班的团体总分在高中组总能获得压倒性的第一：高中组一共12个班，各班的团体总分大多在30分左右，而我们班，一次是126分，另一次是122.5分。”[8]
身体健康，精力就大，精力大，连续学习的时间就长，连续学习的时间长，自然学得多，学得好。
2.体育锻炼促进了大脑的发育、智力的提高
现代脑科学证明，体育锻炼是促进大脑发育、智力提高的重要措施之一。这一措施简单、易学、无师自通，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实施。运动不但促进了孙老师班里的学生身体健康，还促进了他们大脑的发育、智力的提高。有关体育锻炼能促进大脑发育、智力提高的详细论述，请参考本书的《运动真的可以改造大脑》一文。
大脑的灵活性哪怕提高一点点，都可能对学习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四）培养学生的主动性
在学习的方式方法中，主动学习是一个较好的方法。主动学习与被动训练在大脑的神经连接上有很大的区别，从而导致智力上的差别。也就是说，主动学习时，神经连接得很密，被动训练时，神经连接得较为稀疏。神经连接得越密，大脑越灵活，神经连接得越稀疏，大脑越迟钝。这就是孙老师重视培养学生主动性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孙老师不布置书面家庭作业，但他的学生并非荒废了晚上的时间，而是在主动学习。在一部电视连续剧的热播期间，孙老师做过一次调查，他班的学生没有一个每次看电视剧的时间超过10分钟的，总是看一会儿电视换换脑子，然后马上去学习，用不着父母催促。
年轻的朋友，“不用扬鞭自奋蹄”应当成为我们学习的座右铭，不要被老师催着、家长逼着去学，被催着、逼着的学习是一种低效率的学习。
（五）精讲精练
精讲是孙维刚老师教学的突出特点。每讲一个例题，他都准备好这一例题的三种解题方法，这就是一题多解；每讲一种解题方法，他至少准备好能够运用这一解题方法的三道习题，这就是一解多题。然后，他领着学生进行总结：在一题多解中，找出哪种解题方法最有代表性，这就是多解归一；在一解多题中，找出哪些题最适合这种解法，这就是多题归一。
孙老师讲课是这样，要求学生做作业也是这样；同时他还强调：不要去做那些对于理解概念没有价值、思考方法不符合一般规律的偏题、怪题。
这种精讲精练法，不但大大拓宽了学生的解题思路，还让学生学得深，学得透，学得扎实。
三、写小论文
孙维刚老师因教育教学成绩突出，被评为北京市十大杰出教师，北京市首批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北京市模范班主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的50位“首都楷模”之一等。1999年6月10日，北京市东城区教育局举办了为期一天的“孙维刚老师教育思想研讨会”，在会上，孙老师把指导学生从初一就写小论文当作一个重要的教学经验来介绍。
下面我们简要地阐述一下写小论文的意义。
（一）促进阅读
写过论文的人都知道，写论文之前往往需要阅读大量的资料，这无意之中促进了阅读。
1.阅读使人聪明
阅读是提高大脑灵活性的一个重要措施。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有一句名言：“使学生聪明起来的办法，不是补课，不是增加作业的量，而是阅读、阅读、阅读！”（有关这一问题的详细论述请看本书的《阅读使人聪明》一文。）孙老师班的学生，阅读量因写论文而大大超过不写论文的学生。学生阅读量越大，大脑越聪明、越灵活，学习成绩自然会越好。
2.阅读是提高创造力的一个有效途径
在神经学上，创造力的定义是两个不相干的神经回路碰在一起，活化了第三条神经回路，产生了从来没有想到的点子。怎样才能让两个不相干的神经回路碰在一起呢？研究发现，阅读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其实创造力就是超强的联想力，看的书越多，背景知识越广，见的世面越多，生活的经验越丰富，创造力就会越强。
在教育进展国际评估组织的每次学业测试中，我们的学生的创造力都处于倒数的位置，原因何在？走进教室看看学生的课桌上，除了各种练习册，几乎看不到其他课外书籍，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二）锻炼了信息的筛选能力
在写论文之前往往需要阅读大量的资料，但资料中并非每一个信息都是有用的。信息是否有用需要分析、判断和甄别。这就像从一片沙滩中淘金，谁能高效地淘出有用的信息，谁的学习效率就高。写论文是这样，平时学习也是这样。而写论文之前的阅读就是锻炼信息筛选能力的一个重要途径。在阅读的过程中，需要分析、判断和甄别，才能把有用的信息挑选出来；无数次的分析、判断和甄别能帮助学生慢慢地提高信息筛选能力。
（三）培养学生自我探索能力
写论文的一般程序是：收集资料，阅读，找观点，确定题目，从收集的资料中筛选出对自己的研究有用的信息，着手写论文等。在这一过程中，学生始终处于一个独立工作的状态，他必须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去筛选资料，去确定研究方向……对一个中学生来说，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锻炼往往比写出的论文更有价值。
1.培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学生在写论文的过程中，始终处于一个独立工作的状态中，其独立思考的能力如春园之草，虽不见其长但日有所增，逐渐地就培养出较强的独立思考能力。独立思考能力强的人往往聪明、有智慧（有关这个问题的详细论述请看本书的《不走“有知识没智慧”之路》一文），聪明、有智慧就意味着学习好。
2.既锻炼了“功狗的能力”，又锻炼了“功人的本领”
走进教室看看你就知道，很多学生根据老师所画的范围，指的重点，将大量的时间用来做别人出的题；做别人出的题，锻炼的是“功狗的能力”，较少锻炼到“功人的本领”。
而写论文，是自己收集资料，自己阅读，自己筛选有用的信息，自己确定题目，自己确定研究方向，然后，自己写出论文，也就是：一句话，自己找题自己做。这样既锻炼“功狗的能力”，又锻炼“功人的本领”。
缺乏“功人的本领”，在学校里学习，有老师画范围、指重点时，显示不出它有多重要，一旦走入社会，没有人给画范围、指重点，那时才真正显示出“功人的本领”的重要性。
我们在前文谈到，我国学生的创造力往往处在倒数的位置上，阅读少是一个原因，“功人的本领”不足想必也是一个原因。
在本文的开头，我们简单地介绍了孙老师的学生所取得的优异成绩，下面我们再看一些具体成绩：
1986年，第一轮实验班的蔡冰冰同学经过层层选拔，成为北京市唯一入选首届数学奥林匹克国家集训队的学生。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一个6年前考不上北京市重点中学的学生，竟然取得了北京市中学生数学竞赛的顶尖成绩？[9]
第二轮实验班的彭壮壮同学，通过一篇数学论文和三轮答辩，获得“美国西屋科学奖”（俗称“少年诺贝尔奖”），他是至今为止唯一获此奖项的中国学生。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北京赛区前10名之中，实验班的学生占了4名（包括第一名）[10]。
在第三轮实验班中，闫珺同学获第37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金奖，这块金牌是近5年以来北京市唯一的一块数学国际金奖。在第四届“雷达表”中国青少年英才科学竞赛中，北京籍获奖学生共4名，其中2名在实验班，分别是：陈硕、闫珺。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中，实验班获一等奖5人，二等奖3人，三等奖6人。1997年高考，全班40人全体上线，上本科线39人，重点线38人，进入北大、清华22人，占全班人数的55%，特别是，6年中我们没有淘汰任何一名学习上的后进生。[11]
孙维刚老师的学生之所以取得了如此优异的成绩，写论文应该又是一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