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影生情

  • 狼将
  • 君楠虞
  • 2793字
  • 2025-05-24 01:37:50

陈玄策再次醒来时,嗅到的是浓重的药香混着铁锈味。睁眼便是蛛网密布的帐顶,身下的草席潮湿发霉,右肩传来的灼痛让他想起虎牙滩那道致命的玄铁杖击。喉间腥甜,他刚要起身,却听见竹帘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别动,伤口裂开又要流血了。”

掀开帘子的女子身着灰衣,发间别着朵白色曼陀罗,肤色苍白如纸,却在眼角点着一抹朱红,像雪地里的血滴。她手中的药碗腾着热气,碗沿沾着几星绿色药汁——那是玄黄宗特有的解毒剂“青蚨散”。

“你是……”陈玄策握住腰间的短刀,却发现刀鞘已被除去。女子将药碗放在石桌上,露出腕间的银铃,铃身刻着蛛网纹样:“程锦莹,玄黄宗药堂弟子。你昏迷七日,是我用百草谷的雪参吊住你的命。”

他这才注意到屋内陈设:墙角堆着晒干的狼毒花,石桌上摆着七口药鼎,鼎中残留着黑红色药渣。窗外传来隐约的狼嚎——不是他熟悉的狼神军暗号,而是被药物控制的“血狼”低吼。

“为什么救我?”陈玄策盯着她的眼睛,那是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极了大漠里的胡杨树脂。程锦莹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因为你胸前的麒麟玉佩。”她指尖掠过玉佩边缘,“这是用漠北寒玉所制,玄黄宗的人不会有。”

药汁入口极苦,陈玄策却在吞咽时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她没有挣扎,任他扯开自己的衣袖——雪白的小臂上,赫然有处狼爪形状的旧伤。“你是谁?”他的声音发冷,“玄黄宗的人,怎会有这种伤?”

程锦莹忽然轻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按在他掌心的狼纹胎记上:“陈大少爷果然敏锐。这伤,是十二岁那年被头狼所救留下的。”她松开手,从颈间扯下银链,露出狼首吊坠,“我母亲是万兽门弟子,父亲是玄黄宗叛徒,所以我既是药女,也是……”

“狼神军的暗线。”陈玄策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曼陀罗上,“曼陀罗是万兽门的解毒圣药,你却用来做发饰。”程锦莹挑眉:“大少爷还知道万兽门的规矩?”他想起弟弟陈玄武的描述,忽然露出苦笑:“我弟弟的心上人,也是个狼女。”

三日後,陈玄策能拄着拐杖行走。程锦莹带他穿过墨白城的地下药窟,石墙上每隔三丈便嵌着发光的萤石,照亮了两侧的药柜——里面陈列着用婴儿骨灰炼制的“血魂丹”,用孕妇胎盘泡制的“驻颜露”,看得他胃中翻涌。

“玄黄宗用活人炼药,”程锦莹的声音很低,“黄瀚辰的‘血魂阵’,需要九百九十九个皇族血脉做引子。小世子的血,是最上等的药引。”她忽然停在一面石墙前,推开暗门,露出堆满白骨的密室,“这些是试药的囚徒,其中有不少陈家旧部。”

陈玄策的拐杖重重磕在骨头上,发出闷响。他看见一具骷髅的手上戴着玄武营的狼首戒指,指节处还缠着半截红绳——那是当年他给每个弟兄发的平安绳。程锦莹递来块湿布:“出去再哭,这里的毒雾会让人发疯。”

逃出墨白城的那晚,月黑风高。程锦莹背着药箱,扶着陈玄策穿过乱葬岗。他的伤口再次崩裂,血浸透了绷带,滴在她灰衣上,开出一朵朵暗红的花。身后忽然传来犬吠,是玄黄宗的“血狼”追来了。

“你先走!”陈玄策推开她,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刀,却发现刀已被程锦莹藏起。她忽然从药箱里掏出包粉末,撒向追来的狼群:“接着!”陈玄策接住,嗅到熟悉的狼毒花味——是马燕楠曾用来驱狼的秘药。

狼群在毒雾中哀嚎后退,程锦莹趁机拽着他躲进废弃的窑洞。洞顶漏下月光,照见她发间的曼陀罗已掉落,露出额角的细小疤痕。陈玄策忽然想起母亲的话:“真正的美人,总有瑕疵,那是上天怕她太完美。”

“疼吗?”程锦莹掀起他的衣襟,伤口周围已泛起青黑。她从齿间取出粒丹药,放入口中嚼碎,俯身敷在伤口上。陈玄策闻到她口中的药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腻,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偷喝的葡萄酒——醉人的不仅是酒,是酿酒人的笑。

“别乱动,”她的 breath喷在他锁骨上,“这是用我的血调的药,动了就没效果了。”陈玄策一震,看见她腕间的银铃已被扯掉,露出两道新鲜的刀痕——正是取血的痕迹。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触感柔软却布满茧子,是常年握药杵留下的。

“为什么做到这地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程锦莹抬头,琥珀色眸子映着月光:“因为我要亲眼看着玄黄宗覆灭,要让黄瀚辰尝尝,被自己的药反噬的滋味。”她忽然笑了,指尖抚过他胸前的麒麟玉佩,“再说,我还没看过漠北的星空,不能死在这里。”

逃出乱葬岗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程锦莹的灰衣已成血色,却仍半步不离地护着他。陈玄策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塞到她手里:“拿着,若我死了,去狼穴找我弟弟,他会护着你。”

“胡说什么?”她狠狠瞪他,却将玉佩贴身藏好,“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狼神军的狼旗,不能食言。”远处传来马蹄声,是玄黄宗的追兵。程锦莹忽然将他推进枯井,自己则往反方向跑去,银铃的响声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锦莹!”陈玄策想爬出去,却因失血过多跌回井底。井壁上刻着模糊的狼首图腾,像是多年前御神军留下的记号。他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狼纹胎记,鲜血混着泥土,在掌心跳出微弱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井口传来熟悉的狼哨声——是陈玄武的三短一长。陈玄策用尽最后力气敲响井壁,听见上方传来马燕楠的惊呼:“是大少爷!他还活着!”接着是弟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快救人!还有……去找那个灰衣女子,她是恩人。”

被拉出井口的瞬间,陈玄策看见漫天朝霞,红得像程锦莹眼角的朱红。他挣扎着望向追兵方向,却只看见灰衣一角消失在沙丘后,腕间的银铃却落在他掌心,铃身染着血迹,却仍发出清脆的响。

“她……”他想开口,却被陈玄武按住肩膀:“我已让赵子龙去追,你先治伤。”马燕楠递来水囊,里面混着狼毒花汁,“锦莹姑娘留了话,说墨白城的药窟有地道通玄黄宗的宝库,钥匙在她发间的曼陀罗里。”

陈玄策低头,看见掌中的银铃内果然藏着枚细小的钥匙,刻着“药”字。他忽然想起程锦莹喂药时的眼神,那里面有仇恨,有不甘,却也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温柔。

“替我谢谢她,”他将银铃紧紧攥在手心,“等我伤好,亲自去谢。”陈玄武与马燕楠对视一眼,前者从怀中掏出块染血的布料,正是程锦莹的衣角,上面用朱砂写着:“墨白城破之日,我在百草谷等你。”

风掠过沙丘,带来远处的狼嚎。陈玄策望向朝霞深处,仿佛看见程锦莹的灰衣在风中翻飞,发间的曼陀罗轻轻摇曳。他知道,这个像狼一样狡黠又孤勇的女子,早已在他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不是情根,是共同复仇的火种,是照亮彼此黑暗的星光。

“走吧,”他按住弟弟的肩膀,“去狼穴重整旗鼓,墨白城的血债,该清算了。”马燕楠忽然指向天空,只见一只孤雁掠过朝霞,嘴里衔着朵白色曼陀罗——那是程锦莹的信号,是希望的象征。

陈玄武握紧狼首刀,刀尖指向墨白城方向。狼群在远处聚集,头狼的长嚎声中,陈玄策听见程锦莹的低语:“狼神军的刀刃,要永远对着该斩的人。”而他知道,自己的刀刃,从此多了一个要守护的人——那个在黑暗中递来光明的药女,那个让他懂得仇恨之外尚有温柔的女子。

于是他站起身,任由陈玄武扶着走向狼穴,掌心的银铃与麒麟玉佩相击,发出清越的响。这声音,像是狼与花的私语,像是复仇与希望的和鸣,终将在墨白城的废墟上,开出最璀璨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