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亲4
“司嬢子—黎鸣湘?是那个老太婆?”巫小乙深吸一口混杂着烟味的空气,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背上的印记似有实质般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皮肤之下。
“对!就是她!”张之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黎鸣湘!就是那个抱着猫的老妖婆!”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那双浑浊的老眼透出惊悸的光,“那年,在思南公馆……她看起来,顶多……顶多三十出头!皮肤光洁得不像话,眼神却冷得像口枯井!”
“什么?三十出头?!”巫小乙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那她现在……怎么会变成这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鬼样子?这……这不合常理!”
“哼,常理?”张之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浑眼睛里满是讥讽,“司嬢子那一脉,掌握着外人无法想象的邪门秘术!能让女人青春常驻,容颜不老,据说……据说就算到了咽气的那一刻,都能保持着年轻貌美的皮囊!她们这一脉,传承诡异,历来都是‘传女不传男’,族中权柄牢牢握在女人手里,男人不过是入赘进去延续血脉的工具,连姓氏都不配拥有!”
张之唯猛地灌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喉结剧烈滚动,试图压下翻涌的恶心感。“那年的事情……一直都是一根刺,横在我的心头……拔不出来……”他的目光变得恍惚,仿佛穿透了眼前杂乱的房间,回到了那个血腥弥漫的夜晚。
“十年前,思南公馆……”张之唯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溺于梦魇深处的、令人心头发毛的颤栗,“对外宣称是一场意外失火,一夜之间,把公馆主人连同仆役十几口人,烧得干干净净……可那火……”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身体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那根本就不是人间的火!是……幽蓝色的!像鬼火一样!烧起来没有烟,没有寻常火焰的噼啪声……只有一股……一股浓得化不开、钻进骨头缝里的血腥味……和……和焚香烧尽的陈年香灰味!混合在一起,闻一口就让人想吐!更邪门的是,那火烧过的地方……连……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只剩下一滩滩……像熬干了油脂凝固后的……漆黑印子!像是地狱烙下的标记!”
听着张之唯用梦呓般的声音描述着那场诡异的蓝色火灾,巫小乙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背猛地一烫!
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皮肤上!
那原本被暂时压制下去的印记,瞬间变得灼热、滚烫,皮下传来一阵清晰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细小虫豸在血管里蠕动的异样感!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指腹紧紧按住那处皮肤,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那即将破体而出的邪恶。
“黎鸣湘……那时候她还不是现在这副鬼样子……”张之唯的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她抱着那只该死的白猫,就站在公馆最高的露台上,看着下面烧成一片火海!火光映着她的脸……她在笑!你知道吗?!她在笑!笑得……像个疯子!”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仿佛那疯狂的笑容就在眼前。
“我们……我们几个被临时叫去‘处理’现场的道门中人,其实……其实就是被推出来送死的炮灰!那蓝色的火……根本扑不灭!碰到一点,人就……就化成了黑油!”张之唯的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
“就在我们一行人……被那见鬼的蓝火……逼到一处断壁残垣的死角,退无可退……眼看就要步上那些黑油的后尘时……”张之唯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带着一种梦魇般的飘忽,“黎鸣湘怀里那只叫‘小拾’的白猫……它……它动了!它轻飘飘地……从露台上跳了下来……”
藤椅扶手在张之唯指缝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脖颈暴起青筋,喉结滚动着吞咽下腥甜的唾液:““它落在地上……”张之唯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它的身体……就像……就像一块被烧化的蜡!软了……塌了……白色的毛皮……融化了……像……像恶心的油脂一样流淌开来……”“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在燃烧:“从它融化的……粘稠的身体里……钻出来……一头人形凶兽,朝着我们几个扑了过来。闾山派的那位道友……离得最近……他甚至……甚至都没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只觉眼前一花……腥风扑面……一条胳膊……就……就硬生生被撕扯了下来!血……喷得到处都是……”
张之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绝望,巫小乙,还有菲菲则同情的看着眼前这个不断颤抖恐惧的老人。
“难怪,这老小子,当年拼着根基受损、修为尽废,也要强行斩断与道门的所有联系。”黑猫的语气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理解,甚至同情。
“那东西?‘小拾’到底是什么?司嬢子黎鸣湘……到底想干什么?!”巫小乙感觉手背越发的灼热,似乎那个图案要脱离自己的手背。
“该死,菲菲,你不是说你把诅咒压下去了嘛?”巫小乙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腕,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钻心的刺痛。他看着张之唯崩溃的样子,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在胸腔里冲撞。他强忍着剧痛,声音嘶哑地问菲菲。
黑猫此刻也是一脸惊愕,自己的妖力竟然没办法完全压制诅咒,这是何等的荒谬绝伦。
“那她为什么要找我?!”手上的烧灼感如同被烙铁紧贴,一阵强过一阵,巫小乙疼得额角青筋暴跳,冷汗浸透了鬓角,但他咬紧牙关,强行压制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痛呼,声音嘶哑地追问。
张之唯狠狠掐灭了烟头,火星在指间碾碎,仿佛要掐灭那段如同毒蛇般盘踞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痛苦和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恐惧,声音低沉得如同在砂纸上磨砺:“为什么找你?因为你是‘容器’!是那老妖婆选中的下一个‘祭品’!就像当年……当年那个花匠一样!”
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着,指向那张褪色照片上扭曲的尸体,指尖几乎要戳破塑封。
“但这件事上……透着天大的古怪!”张之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她当年……她当年应该已经死了!死透了!就在那场蓝火里!我亲眼……亲眼看着她的身体……化成了黑油!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死了?!”巫小乙如遭雷击,手背那钻心的灼痛感在这一刻都仿佛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暂时压制了下去,他猛地抓住张之唯的胳膊,“那我之前在公园里看到的那个抱着猫的老太婆是谁?!那个给我下咒的……难道是鬼不成?!”
“鬼?”张之唯惨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更深邃的恐惧,他反手死死抓住巫小乙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那东西……比鬼可怕一万倍!如果……如果她真的‘回来’了……那她根本就不是黎鸣湘了!”
“那……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巫小乙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心魔。”一个冰冷、清晰、带着非人沉郁感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压抑的房间里响起。
“你会说话?!”张之唯猛地转头,瞪着黑猫,浑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他哆嗦着手指指向菲菲,声音都变得软糯,“这、这、这猫会说话?!”
巫小乙也愣住了,他当然知道菲菲能说话,只是没想到它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菲菲,又看了看张之唯,满心的惊愕写在脸上。
“别大惊小怪的,”菲菲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我这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诅咒压下去的,你们要是再唧唧歪歪,我可不保证它还能撑多久。”
张之唯似乎被菲菲的话刺激到了,他猛地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躲到巫小乙身后,惊恐地瞪着菲菲:“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巫小乙赶紧解释:“它是我养的黑猫,叫菲菲,只是能说话而已,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能说话的猫……”张之唯的声音颤抖着,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巫小乙转头对菲菲说道,“你刚才说那是心魔,到底什么意思?”
菲菲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心魔,是一种由执念和怨气形成的实体。黎鸣湘如果真的死了,那出现在公园里的,可能是她的心魔。心魔会继承本体的部分记忆和力量,但本性更加疯狂和不可预测。”
巫小乙听到这里,心中一紧:“所以,那个给我下咒的,根本不是黎鸣湘本人?”
“没错,”菲菲点头,“心魔没有实体,只能附着在活物上。如果它附着在某个活物上,就可能通过那个活物施咒。”
“那怎么办?!”巫小乙急切地问道,他感觉自己的手背越发灼热,仿佛那印记要从皮肤下挣脱出来。
菲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必须找到那个心魔寄居的活物,摧毁它。”
巫小乙点了点头,又看向张之唯:“师叔,您对道门的事情了解颇多,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心魔?”
张之唯回过神来,虽然还对菲菲能说话的事心有余悸,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心魔……确实很难对付。它本质上是一种怨念,常规的法器和咒语对它效果有限。”
“那有没有其他办法?”巫小乙追问道。
张之唯沉思片刻,说:“心魔虽然强大,但它有一个弱点——它必须依附在活物上。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活物,并彻底摧毁它,心魔也会随之消散。”
巫小乙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那我们现在就得找到那个活物。”
菲菲地挑了挑眉:“你有什么线索吗?”
巫小乙回想起老太太手中的寻人启事,还有那个神秘的少女:“或许和那个少女有关。”
”看样子,还得去思南公馆。”黑猫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这少女十有八九就是解开诅咒的关键。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