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高塔夜探

夜风如同掺着砂砾的粗布，一遍遍打磨着悬崖峭壁上那些嶙峋的岩石，卷起阵阵咸涩而又透骨的凉意。

废弃的石砌瞭望塔，像一个沉默的黑色巨人，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默默注视着脚下汹涌的海面。

塔身由粗糙的巨石垒砌而成，岁月的风霜在石块间的缝隙里刻下了斑驳的侵蚀印记，一些干枯的藤蔓如同死者细长的手臂般紧紧缠绕在塔身上。

此地地势高亢，远离了小镇的喧嚣，那首诡异的塞壬哀歌在此处听来，竟显得尤为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立体感。

仿佛无数根尖锐而细长的声音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在塔顶凝结、盘旋、共振。

克拉拉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淡墨一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瞭望塔顶端那片不算宽敞的露台。

她没有点亮任何照明设备，仅凭着自己超凡的夜视能力，或许还有她那敏锐的以太感知赋予她对周遭环境轮廓的清晰洞察，仔细打量着四周。

带着浓重海洋气息的夜风，吹动了她额前几缕柔软的金发，也扬起了她身上那件普鲁士蓝外套的衣角。

她伸出那只闪耀着柔和银白光泽的义肢臂膀，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同样冰凉、被海风长年累月侵蚀得坑坑洼洼的石质栏杆。

她的以太感知在这一刻全力铺开，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浓缩的混乱能量频率。

若说在谐音镇中所感受到的塞壬哀歌，还只是弥漫在空气中的一层薄雾，那么此地的能量波动，则如同无数条扭曲而狂乱的能量鞭索，在此疯狂地交汇、纠缠，继而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增幅、放大，再扩散出去。

“果然，这里是能量的汇聚点，或者说，是一个共鸣放大器。”她无声地自语，清澈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她以惊人的耐心与细致，开始寸寸检查脚下平台上每一块铺设的石板，每一条可能隐藏着秘密的缝隙。

很快，她的目光凝定在了平台中央一块微微下陷、颜色与其他石板相比略深一些的区域。

她无声地蹲下身子，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食指，指腹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以太波动，小心翼翼地拂去了覆盖在石板表面的尘土与砂砾。

随着尘埃的散去，石板的中心，一个极其规整、线条圆润流畅的圆形浅槽赫然显露出来。

凹槽的底部，残留着些许微量的、在深沉的夜色中闪烁着幽幽蓝紫色微光的细碎粉末。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带着某种机械运作时特有的冰冷质感的能量印记，正从那凹槽之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这种能量印记的振动频率和整体“质感”，与那首混乱而悲戚的塞壬哀歌截然不同。

它充满了无机物特有的冰冷感，以及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规律性的波动，分明是高等科技造物才会留下的冰冷烙印。

克拉拉在黑暗中依然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一般。

她凝视着那些闪烁着奇异幽光的粉末，仔细感受着那股冰冷而精准的能量印记，她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透骨的寒意。

“人造之物，果然是人为干预。”

“利用自然现象作为掩护，何等高明，又何等冷酷的技术手段。”

她缓缓地站起身，警惕的目光扫过漆黑如墨的夜空，以及脚下波涛翻涌、深不见底的无尽海面。

在这一刻，她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无形而冰冷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漠然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从随身携带的皮制小包中，取出了一个特制的、用于收集微量样本的透明水晶管。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她用一根细长的银针，将那些闪烁着蓝紫色微光的金属粉末一丝不苟地收集进了试管之中，然后用特制的软木塞将其严密地封存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片刻的停留，身形再次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如同一片被夜风吹落的叶子，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隐藏着危险秘密的孤寂瞭望塔。

“零。”

一个冰冷的代号，在她心中悄然浮现。

这绝非什么海妖作祟，也不是单纯的自然异变。

这背后，必然存在着某个掌握着远超此地认知水平的先进技术的神秘组织，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扰乱这座偏僻岛屿的秩序吗？

还是，这与传说中的海心晶，有着更为直接的关联？

她必须尽快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知奥菲欧师傅。

那位熟悉这座岛屿历史与秘密的老工匠，或许能从这些神秘的粉末，以及莉莉安留下的那些遗物之中，解读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信息。

克拉拉加快了返回音箱工坊的脚步，夜风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冰冷刺骨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