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生无处不青山

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一眨眼，王垕就到了该回程的时间。

回头看着已经改天换日的荆州襄阳城，他都快忘了初入此城时的情形。

在城里这些日子，因为凡事都有主公决断，王垕只需做个参谋。

与自己身处徐州，凡事都要思前顾后相比，简直是轻松惬意的很。

如今临到分别，王垕才发现有个明主是多么的幸福。

身旁，正在帮他牵马的刘备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一步步走到城外，才肯放开。

刘备向一旁示意，赵云送上来一个包裹，其中正有一个锦盒还有符节。

王垕点点头，细细将其收敛拉紧，挂在马上。

这里面正是王垕所求的两件物什，都是接下来回到徐州的必备。

城外，天子许了关羽离开宫禁，与王垕一道返回徐州，并改封为彭城国相。

因为徐州已经有了张辽、张郃、高览几个虎将，王垕只向主公又求了关羽。

留下张飞、赵云等守备在主公身侧，又有诸葛亮等一众谋士一旁献计献策，如此一来荆州安矣。

王垕从众人脸上一一看了过去，如今一别不知道再是何年何月相见。

关羽心中亦知此一别，不知归期。

壮硕如小山的汉子就这样倚靠在马旁，低声垂泪。

刘备心疼弟弟，执起关羽的手，两人相视，竟无语凝噎。

王垕扫过一圈，没有见到留在荆州辅助刘备开展情报工作的二弟王虎。

心中有些落寞。

只是出发在即，也不好再等候。

他轻声提醒主公：“时辰不早了，主公。”

刘备泪眼婆娑，纵使心中挂念，也只能放手任众人离去。

他立在原地，看着王垕等人拨转马头，向徐州广陵方向赶去。

“先生，若徐州事艰，随时可回荆州。”刘备高声喊道。

意思就是在徐州搞不下去也没关系，随时可以回荆州，我们从头再来。

这样的魄力，哪个臣子不爱。

王垕亦心知主公苦心，只是他的意志不能动摇。

王垕头也不回，在空中抱了一拳：“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颇有一些事不成，不会与公相见的意气。

刘备心中也泛起一股豪气，他大喝一声：“壮哉！”

接着，身侧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王垕听到身后友善的笑声，做了个无奈的苦笑姿态，接着一瞥眼。

便看见关羽正一脸严肃看着自己。

“云起先生豪言，某亦感之。”

王垕一闭眼，将眼上沁起的酸气挤走，也用力点了下头。

“呼~”

“呼~”

身侧林中，响起一阵鸟哨。

王垕心中一暖，原来自己的二弟正在林中，带着夜不收一众在此等候。

这样一群永远不能留下姓名的人，就这样，在与自己告别。

王垕四下看着空无一人的林子，他圈起舌尖。

“呼~呼~”地回应着。

身后众义从同样脸上挂着微笑，用鸟哨回应着自己的同袍。

一时间，整个树林如同群鸟飞舞，鸟哨声此起彼伏。

陈岩一直跟在王垕身后，相比于王虎的不舍，他至少还有很多时间会陪伴大哥。

想起自打到了荆州还未见过的二哥，陈岩用力鼓着嘴巴，呼哨起最大最响的声音。

突然林中鸟哨一顿，王垕众人身侧树林枝桠一颤。

有一人影一闪而过。

尽管只是一瞬，王垕、陈岩二人却是看了清楚。

正是王虎。

如今该见的人都见了，众人也了无遗憾。

王垕举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接着用力向前一指。

众人知道是疾行的命令，接着紧咬牙关，用力一催。

两百余骑就这样，马蹄踏过，瞬间卷起一阵沙尘。

再到沙尘落下，也不见踪影，只留下隆隆的马蹄声音。

直到再也听不见马蹄声音，刘备才收回张望的眼神。

如今的他心性稳定了许多，也许是遇到王垕先生以后一路顺风，竟然没有叫嚷着将树林砍倒。

而作为原故事线中，此事件当事人之一的徐庶，正在一旁，轻捋胡须复盘着整个荆州的变动。

与刘表杀鸡取卵的行动不同，刘备选择了怀柔的政策。

原荆州主人刘表，领了个闲散官职，只管颐养天年。

刘表二子，也都被刘备留与身边，虽然未予大用，但至少也能保证衣食无忧，荫蔽子孙。

蔡家、张家恢复自由，蔡瑁、张允等人重领兵权，继续负责荆州水师。

只是随着诸葛亮、庞统成为刘备心腹，整个荆州世家中，黄家、庞家地位迅速拔升至顶部。

而其他世家劫后余生，也默许了秩序的重新划分。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云起竟然搅翻了整个荆州么？”徐庶想起那日林中的场景。

当时李典正依靠在树下，是王垕用手止住自己的长剑，直到日光遮蔽，才任他用长剑刺死李典。

对于敌将都如此尊重，不愿让别人看到他惨淡退场。

徐庶想着那个明明气质儒雅，却不经意间露出满臂刀疤的“王长史”。

如今越深入了解，竟然越觉得有趣。

“云起兄，再会。”徐庶向城外树林凭空抱拳行礼，接着转身小跑，赶上回城的队伍。

……

与来时不同，一路上王垕等人再没遇见刺客的埋伏。

随着星夜赶路，王垕等人很快就要返回徐州。

临到广陵地界，人困马乏的很，这才寻了处水源，临时休整，等到来日一鼓作气回到广陵。

在穿越过来之前，王垕还乐得吃烤鱼，只是到了徐州以后，想起满河的尸体，才戒了这个爱好。

如今临到广陵，又难得馋了这口，才架起篝火，又烧了几条小鱼。

一路赶路急切，王垕还没来得及与关羽叙旧。

现在得了闲空，趁着烤鱼的时间，他张口问向忙着护理胡须的关羽。

“云长大兄。”因为关羽年岁大过王垕，在私下时，王垕乐得喊张飞、关羽大兄。

“宿卫天子，可有甚趣事？”

关羽笑了笑，对于王垕私下交往时，百无禁忌的习惯见怪不怪。

如今打听起天子宿卫的事来，他也不恼，只是眯着眼睛回忆。

随后似有发现似的，与王垕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有一异事。”

王垕闻言，好奇心顿时提起，他眼睛一亮，忙问道：“快说，大兄快快说来。”

关羽放下手中护理胡须的麻油囊，面色竟然有些愠怒：

“天子不知在哪找了些死士，平日往返宫殿也不与人交谈，只凭着令牌夜间出入。”

王垕闻言皱了下眉，这天子明明有一批侍卫，何故又另寻死士呢。

“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住，有一日拦住一人，结果问了半天还是不言不语。”

“我一生气，干脆叫人将他嘴巴掰开。”

“结果吓了别人一跳，我再一看，竟然是个没了舌头的哑巴。”

关羽话音一落，王垕不知觉手中力道一重，竟然将手中树枝捏断。

枝上插着的烤鱼随之掉入火中，火焰包裹下，发出吱吱的响声。

那鱼皮飞快卷曲，在迸飞的火星中变得焦糊。

“云起先生。”关羽不知王垕怎的，他急忙用树枝将烤鱼拨了出来。

接着用手在王垕面前挥了挥，这才叫王垕回了心神。

王垕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想起景升大兄府上的管家，一时失神。”

说的是刘表府上咬了舌头的管家。

关羽闻言，还以为王垕是自责害了管家，他拍了拍王垕肩膀，似作安慰。

王垕点点头，表示自己无碍，接着众人吃饱喝足，便就地休息。

王垕再也睡不着，耳边一直回荡着关羽的话，他眼神复杂，直直盯着天上的星斗。

想起一路上刺杀自己的哑巴刺客，心中反复念道：“天子的死士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