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尸疫

另外，曹烈还发现，那些没有阳火，阴火又将灭的难民，总是在躲避阳光，只在阴暗处行走。

每当一阵风吹过，风中夹带的微不可闻的尸臭，与几个月不洗澡的恶臭夹杂在一起，普通人，乃至普通修士都不一定能够察觉。

但是曹烈能够分辨出来，不仅是因为他修为高深，还因为在长生宗焚尸堂工作过一段时间的缘故。

曹烈甚至尸臭轻重程度，分辨出尸体死了几天了，误差不超过两个时辰。

在观察了一会儿后，曹烈又发现，除了快饿死的人，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真正的难民都有极其明确的目的，要么寻找生计，要么讨饭，而那些行尸走肉般的难民，会是无目的的游荡。

曹烈觉得好奇，正要探探这些东西的底细，忽然几只大肥猫慢悠悠地从旁边巷子里跳了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些猫咪体态肥硕，毛色鲜亮，与在宅子里那几百只又有些不同，甚至眼睛还有一种莫名的狡黠。

这几只肥猫蹭着曹烈和孔轻舟的小腿，似乎不是有意阻挡他的去路，而是想引导二人前往某个地方。

曹烈微微一笑，心知打扰自己这些天的猫主子，终于要现身了。

当下，曹烈对几只‘拦路虎’道：“前面带路吧，我跟着你们便是。”

“喵喵。”猫咪叫完当即转身，那几声回应似乎在说：跟我来。

曹烈离开集市前，在其中一个行尸走肉上下了阴火禁制，方便晚上再来追查。

然后和孔轻舟一道，跟着神秘的猫猫越走越偏。

孔轻舟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阿烈哥哥，这些咪咪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曹烈牵住她手说：“不妨事，有我在呢。”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人了，孔轻舟也就任由丈夫抓了手，两人随着猫咪的引领，穿过曲折小巷，绕过荒田野地，最终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所在。

这里原来应该是大户人家，光花园楼阁就有一大片，现在高墙坍塌的差不多了，窗户木门也被拆走，只能看到光秃秃的老树，半人高的枯黄杂草。

猫咪们熟门熟路，带着二人穿过明显是最近才被踩出来的蜿蜒小径，来到一座相对完好，但也塌了半边的凉亭下。

凉亭内沉重的石桌边，站着一个身着白裘的女孩，背对着曹烈和孔轻舟。

曹烈已然猜到对方的身份，摸出放了好久的白玉簪子道：

“猫有九命，仇记七世，是你么？”

直到这时，那白裘女孩才回转身来，颇有仪态地微笑：

“恩公，姐姐，好久不见。”

孔轻舟努力认了一会儿，她很费力地把当初那个面无血色，神情憔悴的女孩，与眼前这个外貌出众，瓜子脸稚嫩纯真，一对双眼皮的眸子在顾盼间透着极致的聪明伶俐千金小姐联系到一起，好不容易上前道：

“是你呀小妹妹，真的是你。”

孔轻舟正要抱一抱当初在雪夜中救下的小女孩，却见对方后退两步说：

“好姐姐，不要碰我，若你身上沾了我的气味，会被寻着，恐怕会大难临头。”

孔轻舟双手僵在半空，这才收了回去。

曹烈道：“这些猫咪是你的吧，找我来想必有事情要说。”

小女孩点点头：“恩公，当初来不及与你说我姓名，我姓莫，名于飞，我爹爹是苍梧宗少宗主，那是个小宗门，我娘是御兽宗现宗主的长女。”

“也就是说，你是御兽宗宗主的外孙女。”曹烈附和。

莫于飞点点头：“是的恩公，外公因为舅舅的或疯或死，已经疏于管理宗门很多年了。”

曹烈忍不住问：“御兽宗可是上仙门啊，你这亲外孙女，怎么会流落到险些被王啸杀死的地步？”

莫于飞如实道：

“那是因为我爹娘突然失踪了，苍梧宗内的野心家急欲趁此机会夺权，就想杀我了事，幸亏我娘陪嫁的仆从里面，有几个哥哥姐姐忠心耿耿，拼死护着我出来，哪曾想传送阵来到青州地界，还没来得及休息，我那两个哥哥姐姐又叫王啸给杀了。”

曹烈来回踱了两步，又接着问道：“那后来我将你送回御兽宗，你为什么不直接报仇，而是选择在王啸枕边留字条呢？”

莫于飞道：

“我本来打算等自己修炼有成，亲自杀死王啸的，就像猫捉老鼠前，总得把老鼠玩得半死不活那样。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可以护住我的外公，现在也闭关了，我在御兽宗呆着害怕，想来想去只能出来找恩公你了。”

“等一下，这里面不对啊。”曹烈锐敏地抓住了问题关键。“你说呆在御兽宗害怕，所以来找我，可是找我就算了，为什么又不让轻舟触碰，还说怕我们沾染你的气味，你这分明是在被人追杀啊，或者你怕的是别的东西？”

莫于飞人小鬼大，苦笑了一下说：

“这正是我要说的。

我外公闭关后，其实御兽宗内也还好，大家对我都客客气气的。

但是自从七八天前，龙云长老和纳兰扶风从雨花秘境狼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怎么变了？”曹烈不由自主挑了挑眉毛。

“说不上来，总之整个御兽宗从上到下都变了，变的阴森诡异起来，我怕的是这个，所以带着灵石细软就跑了。

我不是第一时间来的青州，而是先回苍梧宗看看爹娘有没有回来，然后又逛了其他州府，最终才来的青州。

但是……”

凡事最怕一个但是。

曹烈与孔轻舟忍不住交换了眼神。

莫于飞道：“但是，我发现自己无论到哪个州府，总有一种被盯稍的感觉。”

“现在也有吗？”曹烈外放神识探索，确认过没有问题。

莫于飞摇头：“我去了很多州府，收养了这些没有人要的猫猫，用御兽宗的法子调教它们，开启它们的灵智。

猫猫很乖啊，也很厉害，有它们给我当守卫，可以提前发出警告。

不过一旦猫猫发现了暗中窥视我的东西，那东西也会将猫猫杀掉……”

“你爹娘怎么失踪的？”曹烈知道这话不该问，可是又不得不问。

“不知道，没有线索，没有书信，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外公也查不到踪迹。”

莫于飞说这话时没有特别伤感，明显已经接受了无奈的现实。

“我猜你一开始并不想与我相认吧？”曹烈说。“为什么突然又要见我了？”

莫于飞点点头说：

“因为青州即将发生不好的大祸事，我希望恩公和你的家人可以离开。”

“哦？”曹烈看到莫于飞严肃到极点的神情，并没有轻视什么。“什么不好的事？”

“瘟疫，不对，是尸疫。”

莫于飞说这话时，难得紧了紧白狐裘的领子，显然是因为恐惧。

“详细说说尸疫。”曹烈想到了刚刚在南边集市中看到的难民了。

“那是一种叫作‘尸僵’的疫症，患者会变成怪物，全身关节僵硬不能弯曲，刀剑不入，见人就抓咬，吸食鲜血。”

曹烈闻言心中一凛，心说这不是童年鬼片中的阴影——僵尸么？

青州作为繁华之地，人口众多，一旦僵尸大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孔轻舟一听尸僵瘟疫的症状，全身就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于飞妹妹，你是怎么发现青州有尸僵病的？”

莫于飞似乎回忆到了什么恶心可怕的事，皱眉认真道：

“因为我在御兽宗所在的御州就见过这种尸僵，非常吓人，被它们抓过，咬过，甚至污染过的水源，都会把健康人变成尸僵，潜伏期超过半个月。

染上尸僵病的人，有太阳的时候不出来，下雨，阴影，傍晚，则会成群结队出来，杀人如麻。”

说到这里，莫于飞深吸了一口气说：

“简单烧一下也烧不死尸僵，烧焦了外壳，里面但凡还有一滴尸液，仍旧可以传染新的健康人。

必须烧成灰才行。”

“没有药医治么？”曹烈皱眉。

莫于飞摇头：“我在御兽宗，也只看到大家用火。”

“等一下等一下。”曹烈又抓住了一个关键问题。

“什么？”

“御州出现尸僵病是什么时候？”

莫于飞闻言倒是一愣，努力想了想，这才说：

“重叠的。与龙云长老和纳兰扶风回到宗门的时间是前后脚。

不，应该是靠后几天！

也就是门中弟子开始出现说不出的异样时，山脚下的御州州府内，就开始出现了尸僵。”

曹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心里寻思：怎么感觉尸僵也好，御兽宗上下出现诡异变化也罢，都和去过雨花秘境的御兽宗弟子脱不开关系？必须立即找小清她们通通气了。

想到这里，曹烈对莫于飞说：“你先跟我们回家，我们不碰你就是了，大伙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我怕连累伯伯伯母，还有两个姐姐，以及恩公你。”莫于飞说。

“没事，我稍后就会送你去天行宗那边。”曹烈才不会蠢到把莫于飞这个隐患放在身边呢。

何况为了巩固泽水真人在天行宗的地位，曹烈又用雨花宝鼎炼制了一百二十枚极品丹药，让泽水真人每个月上交一批。

天行宗堂堂上仙门，总不能光拿东西不办事吧？帮忙庇护下一个小女孩还是应该的。

到了曹宅，曹烈第一时间将全家人又带回山谷，又用符箓联系李定仙、淘沙道人和古异斋的朋友，叫他们把亲眷都带离青州。

同时，泽水真人在听完曹烈的转述后，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让聂全真把聂家人带到天行宗避祸。

总之该离开的都离开了，一行人才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当然，曹烈这次用的身份，是无客宗的宗主，曹阿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