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国时期的窗口

广州和长崎既是对外贸易的窗口,也是中国人和日本人接触外国人的唯一窗口。在这两个地方,中国人和日本人与外国人的接触方式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

上文曾提到,中国官府轻蔑外国人,并不积极与他们接触。外国人因担心贸易上利益损失而对中国官府言听计从,但这并不是出于尊敬。因此,在广州贸易中,双方的接触除了贸易并没其他成果,反而是外国人通过鸦片贸易中的行贿和收买之举,加深了中国官府的腐败。

而日本通过在长崎与荷兰人、中国人接触,在文化上获得了很大裨益。

日本从中国那里收获颇多,例如18世纪30年代前往长崎的沈南蘋等画家对日本绘画造成了很大影响,汉籍的流入推动了日本农业技术、手工业技术、本草学、汉方医学的进步,等等。但对日本后世影响更大的则是与荷兰的交流。

日本与荷兰交往,一是能通过荷兰人了解世界的趋势,二是能通过荷兰人、荷兰语接触欧洲的文化水准。

就前者而言,比较重要的有“阿兰陀风说书”。荷兰船只每次在长崎入港,需向长崎奉行所提交有关欧洲、东印度等的报告书,经通词翻译成日文后,提交给幕府,仅供幕府要人阅览,幕府要人借此了解世界形势。这种“风说书”起源于1644年(正保元年)前后。

中国船只也被要求提交报告,“华夷变态”的消息就是这么来的。此外,出岛的荷兰商馆馆长(甲必丹)在轮换之际赴江户巡礼时,也会带去世界情势的讯息。

荷兰语在日本吸收荷兰文化中起到很大作用,得益于日本的荷兰通词(起初讲葡萄牙语,18世纪20年代开始讲荷兰语。通词作为家族职业被承袭下来,总数有一百二三十人,分大、小、见习三个级别)对荷兰语进行正规而系统的学习。而广州的中国通事仅是通过耳濡目染的方式记住一些简单的“Business English”(中国商人所使用的商用英语),像“What thing want chee?”“Oh, some litty chowchow thing”“How you do? Long time my no hab see you”等。二者截然不同。

这些通词起初只负责对话和翻译,而被禁止阅读和书写荷兰语。1745年(延享二年),阅读荷兰书籍获得了许可,从这些通词中间陆续诞生了一批学者。

那些想要阅读荷兰语书籍的人,可以从通词那里学习荷兰语,并将它作为吸收欧洲文化的工具。其中最有名的是,前野良泽、杉田玄白等人历时四年于1774年(安永三年)翻译出版了《解体新书》,该书译自德国医学家J. Kulmus所著“Anatomische Tabellen”的荷兰语本。

18世纪末,曾担任荷兰通词的石井恒右卫门(松平定信的家臣)、稻村三伯等人根据荷兰书商法兰斯瓦·哈尔马编著的《兰法辞典》,编纂了兰和对照辞典《江户波留麻》。此后,还出现了简明版的《译键》。长崎的商馆长兹弗也命令通词以哈尔马的《兰法辞典》第二版为样本编纂兰和辞典,在他回国十多年后的1833年(天保四年),终于编纂完成,名为《兹弗波留麻》或《长崎波留麻》。从此,兰书的阅读变得容易多了。

通词另当别论,“兰学”本来主要是各藩医生学习的学问。但他们除了医学,还阅读本草、天文、地理等方面的兰书。尤其是地理书籍开拓了日本人的地理视野。后来,出于海防需要,武士们开始研读兵学书籍。幕末的“兰学”以医学和兵学为主。

西博尔德

毫无疑问,指导“兰学”的是居留出岛的荷兰人。虽然他们中间也有致力于荷兰语普及的商馆长兹弗等人,但医生作为科学工作者发挥的影响更大。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1823至1829年,在出岛上度过自己30岁左右人生阶段的西博尔德(1796—1866年)。他得到许可在长崎市外的鸣泷开设诊所兼学塾,讲授医学和自然科学,给日本兰学者带来了很大影响。

总之,锁国时期中日两国对待外国人和外国文化的方式有着很大不同,这种不同一直延续到了开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