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十二）

在出道战开始的暑期之前，还有一道坎拦在于明智面前。

是明晖的中考。

明晖差三分上普高线。

电话里，弟弟一个劲儿道歉说对不起姐姐，说以后不读书了打工为姐姐分担。

爸爸在一旁落井下石。说和于明智一个样儿，眼高手低。

差三分，确实是一道鸿沟，但不是不能缝合。只要钱到位，哪怕是最差的高中，也要去读。

于明智坐了一天的车，晚上八点回到大山里。她把行李一放，就说明天带弟弟去找乡镇高中。

自己就是在镇上读的，虽然名气不高本科率也不高，但好歹是一条通路，能否迈进大学的门，还得有高中给你铺路。

连高中的路子都没有，哪来门槛。

况且乡镇高中里，还有人是她熟悉的。

说直白些，就是可以攀攀关系。

“姐，你这么有人脉？”

明晖崇拜地望着她。

纯洁的目光闪得于明智心疼，她不认为这是一种可值得炫耀的渠道。不光明磊落。

好像在重庆待久了，工作久了，她学到了所谓的生存秘籍。

“别到处去说。”

她对弟弟做噤声的动作。

爸爸这个时候拿着保温杯进了家门。一进来看到她端坐在沙发上，颇为吃惊。

“哟，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回来干嘛。”

这么没好气的话，于明智听得一点心情也没有。

“我不能回来吗。”

“没。”爸爸放下保温杯，顺势坐到旁边的小木椅上。

于明智看了看钟，以为是自己的腕表坏了。“八点了，你们还没吃饭，你弄啥去了。”

明晖在一旁开了腔，“我……”

“咳咳。”

爸爸忽然低头咳嗽两声。

于明智没做声，但这动静已经发觉不对。

明晖弱弱地说：“我去做饭了。”把手从姐姐手里抽出来。

弟弟躲到厨房里，把门关上。貌似不愿和他们说话。

于明智：“你要跟我说什么？”她皱着眉打直球式抛问题。

爸爸摇摇头，翘着二郎腿，拧开保温杯嘬一口。全程没有和于明智对视一眼。

“你干嘛去了。那么晚回来。”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问。

“弄木瓜育苗的事。队里开会。”

是关于种植的事，她深知自己不了解全貌，也就没有多问。

“对了，你把我让你每个月存的五百给我。有三千了吧。”

“干嘛。”爸爸警觉起来。

“给明晖上高中用。”

“他不是没考上高中吗？”

“去乡镇高中，交点钱我找关系，他也得上。”

“不行，这事儿你说了算就算吗。”好像说到爸爸的心窝子，他眉头紧皱着把桌子连拍得啪啪响。“这家里，我还是你老子，不管你出去赚多少钱，最后都得我做主。”

于明智从小到大最讨厌他这一套大男子主义作风。什么他做主？既没出力又没出钱，最后还想坐享其成，决定权还得回到他手上。

她其实很愤懑，但凭着子孝的规矩，也不能立马回嘴。还是试图讲道理：“我说过了，我出去打工没得学历文凭，吃了很多亏。明晖要是没上高中就出社会，肯定比我吃的苦还多。”

“哪个年轻人不吃苦嘛？吃苦是对的。越吃苦才能越干越好。”

于明智是直性子，没一个回合就失去讲道理的耐心，“你就是想弄我俩出去给你赚钱，赚的钱拿给你使，你就是想躺到起把半辈子过完。”

“老子苦力半辈子了，生的儿女就是来孝敬我吗。你们不该吗？”

于明智听得火冒三丈，懒得和无赖的人推搡，“把钱拿来。那是我的钱。”

“啥子你的钱，钱往家里进的，就是家里的钱，我是一家之主。”

“你少在这耍赖。把钱给我。我再说一遍。”

爸爸依旧不动声色，头一撇，不看她，“没得。”

“你给不给？”

“没钱。”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不给我就自己翻了。”于明智指着他不客气地说。

“你好大的口气敢跟你老子这样说话，看老子不收拾你。”

爸爸作势要拿橱柜后藏的棍子。那根木棍，小时候于家姐弟挨惯了。

“你就算把我打瞎打惨也没用，你把我打坏了，我就赖在家里，没人出去给你挣钱。”

听到这话，爸爸确实不敢动弹了，一听到钱，真是眼也不转心也不跳。

于明智看到他气得愣住，立马跑到他房里翻出那件黑西装。他自己的存款会存到卡里，家里的补贴会藏到黑西装里。

爸爸也跟着进来。站一旁，就看着她翻。

于明智翻来翻去，只是翻到一些零钱，顶天了三张红票子。

她翻出那些取钱收据，确定每个月如实取了一千二的现金，于明智以为他把明晖的学费存到卡上了，但票据上又没有余留信息。

黑西装里也没有现金。

“三千？”她拿着仅有的现金三百转身对爸爸说，“你把现金藏哪了？”

爸爸瞪她一眼，不耐烦地说：“没藏。就是没了。”

“什么没了？”

“还能什么没了。打牌使完了”他反笑着说，一副不在乎的样。

那表情属实把于明智厌恶到了。

她恨得想冲上去扇他耳光，想把他撕烂，想把他从崖上推下去。

他无耻，他不配为人父。他不盼儿女好，养儿女就是养狗，养奴隶，养他的摇钱树。

“于勇，你不要脸！”于明智尖叫着上前推他，捶打他的胸口。

“你打老子也没用，没得就是没得了。没得钱了，你再出去挣就是。”

明晖听到外面动静，还系着围衣就跑出来，看到姐姐和爸爸在打架，立马拉开他俩。

“王八蛋，王八蛋，你个害人精！还我钱！”于明智被弟弟扯开，靠在弟弟身上边哭边喊，“你害人，你害我明晖上不了学，你王八蛋！”

爸爸无所谓地把脸转开，一言不发。

于明智转念一想，这事肯定藏着掖着很久了。捏着弟弟的肩膀质问：“你是不是知道他去打牌？嗯？你是不是知道？你知道怎么不跟我说？他害得你上不了高中啊！”

明晖不敢说话，连头都不敢点，泪汪汪地看着姐姐。

于明智的泪横越到下颌，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她指着明晖的额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快十八了！他把你前途都搭进去了，你还给他养尊处优？”

她看着眼前不顶用的两个男人，深深地叹口气，至少把打转的泪水咽回去了。

“妈走了，是真的该。你这样的，就算明媒正娶也耐不了多久。”

于明智用袖子利落地擦干眼泪水，瞪爸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