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纬听着伊兰说的话,与他当日所言片字不差,顿时冷汗淋漓,吞吞吐吐道:“儿臣…儿臣没有说过。”
皇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身边的奴才和王大人都主动向朕揭发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朕告诉你,你若再敢欺瞒朕,贝勒这个爵位你别再添居了,即刻滚去阿哥所,做回你的大阿哥。”
奕纬一听皇帝要撤了他视如至宝的王爵,木鱼脑袋更是慌成了一团浆糊:“这……这!儿臣是说过!不过从没有对着王大人说啊,儿臣只是在钟粹宫里讲……”
伊兰不等他讲完,连忙打断道:“贝勒,你既承认也就算了,何必又打诨说是在你额娘那里讲,没在师傅那里说呢?难不成这王大人是生了双万里耳,听到你在内宫里的肆言?”
皇帝坐回椅子上,冷冷地盯着奕纬:“你能说出这种忤逆不道的话来,也足见和妃平日里太过溺爱,管束无方!包衣奴婢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到底是扶不上台面!”
皇帝冲着一旁的成谔说道:“传朕旨意,多罗贝勒奕纬自即日起,下学后在上书房里跪上两个时辰,罚俸三个月!”
当日入夜,阿木尔正在寝房里绣着荷包,原是寻常做的女红,眼神也没有半分游离,可偏偏那针尖走偏了孔,扎了左手的食指心上,阿木尔瞧着沁出的血珠子,只觉得心神不宁。
佩儿忙掏出别身的绢帕给她擦拭:“小主也是,这活计做的劳神伤眼的,这下还戳到了指尖,其实把它交给奴婢来绣制不就行了,何必自寻苦吃?”
阿木尔道:“待在房里无聊的很,只得做点儿女红消磨时间了。”
佩儿端起阿木尔搁在边上的活计笑道:“虽说小主以前待在闺楼里出不得府,但是至少还有其他小姐陪您说话,如今进了皇宫,除了珍小主和顺常在会来咱们这里坐坐,其他人就没上过门打交道,小主能不觉着无趣么。”
阿木尔咬了咬唇道:“无趣也有无趣的好处,我这成天足不出户的,避开了后宫数不尽的锋芒,日子过得安稳,比什么都强。”
阿木尔话音方落,就听得守夜的福子“哎呦”一声的叫唤,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匆匆杂乱的脚步声。
阿木尔忙起身,循着窗户纸向外望道:“佩儿,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什么事。”
佩儿刚刚走进房门,就听得“砰砰”几下拍门声,把她俩都给吓了一跳,佩儿壮着胆子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惊扰贵人歇息!”
只听得门外传来芷兰的声音:“和妃娘娘令静贵人去后院问话,速速开门!”
佩儿道:“贵人已经就寝了,烦请兰姑姑回了和妃娘娘,明个一早自会去向她请安。”
只听得芷兰呵嗤一笑:“和妃娘娘都在院子里候着了,静贵人是有多大的面子不出来?快开门,少在那里推三阻四的!”
阿木尔虽知来者不善,但是看这情势,即便自己不出去,他们也要破了门把自个儿拖出去,她转手端起桌上的桂花米酒一饮而尽,定了定神道:“开门。”
佩儿满脸的紧张:“小主,这……”
阿木尔死死的攥着帕子:“无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门!”
佩儿打开门,只见芷兰带着两个太监破门而入,她一把揪住佩儿的二把头拖倒在地,凶神恶煞的斥骂道:“贱婢,你不是说静贵人已经睡着了吗,怎么我看着她穿着整齐,珠花袍褂一件不落!”
佩儿被这一摔,胳膊着了地,肘处生疼,半边的头发散落着,眼角噙着委屈的泪水。
芷兰刚欲转头,却被劈脸扇了一记耳光,忙捂着脸庞向后退了两步。
阿木尔的神色透着一股子惊怒,眉眼凌厉,芙蓉般的面庞冷如腊月的冰雪:“你也是个奴婢,有什么资格以主子的口吻教训旁人!我不管你在这合宫里捧着何人的花盆底儿,在我眼里,你与仗势欺人的疯狗毫无差异!”
芷兰不服气的说道:“贵人好生的小主气派,不过这般本事在奴婢面前耍可算不得威风,行了,既然您出来了,就随奴婢去后院吧,可别让和妃娘娘等着急了。”
阿木尔进了三合院中,就看到四名宫婢提着四季松鹤六角灯分列两旁,自个儿房里的泉子正伏在墙角下跪着。
和妃坐在檀花雕木椅上,身着湖色缎绣菊花纹袷衣,内衬月白色团荷绸衬里,两步开外搁着个暖炉,里面烧着的银丝炭生出缕缕焚烟,和妃神态就像只充满怨念的母枭,死气沉沉的盯着阿木尔。
阿木尔碍着她主位的身份,只得行礼道:“嫔妾见过和妃娘娘。”
和妃沉声道:“跪下!”
阿木尔虽说一向敬畏她,可是正殿的人闯了绥万邦,又打了佩儿,怎么也是恼怒,歇斯底里地壮了壮胆子道:“娘娘莫不是糊涂了,嫔妾的屈膝大礼只有皇上皇后及皇太后才可受得,娘娘上三品妃位,嫔妾只要福了便可。”
和妃冷笑道:“哼,本宫不是来受你请安的,而是以主位的身份,教训你这个搬弄口舌的贱人!芷兰!”
芷兰朝着阿木尔身边的太监拨弄了下眼珠子,那太监抬脚便踹向阿木尔的腿腹,阿木尔只觉得双膝一软,跪伏在地上。
佩儿见阿木尔被欺负,忙欲起上前把她扶起来,却被芷兰一把甩开胳膊。
地表的尘污弄脏了阿木尔的袍裙,她咬咬牙抬头问道:“娘娘即是说要训惩嫔妾,那敢问嫔妾到底何错之有?”
和妃敛起那讽落的笑意说道:“什么错?今个奕纬被皇上追究数日前在钟粹宫里所说的言语,光是被打骂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被罚俸下跪!他受的屈辱全部都拜你所赐!”
阿木尔低呼一声道:“呵,嫔妾当是什么事呢,当日我在娘娘面前应下后,从未散播过所见所闻,若是此刻不提,嫔妾都快把这事忘干净了。”
和妃抬手对着墙角的泉子招了招:“你,给本宫过来。”
泉子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跪在阿木尔身边,和妃问道:“说,静贵人有无让你生口舌之事,拨弄是非?”
泉子不假思索的答道:“回娘娘的话,贵人因为对您借走羊油蜡一事很是不满,所以就让奴才去南庑房散播贝勒的口误之言,内容上还添油加醋不少,奴才碍于静贵人是主子也只得照办,还请和妃娘娘从轻处罚!奴才知错!”
阿木尔听了泉子的话,气的是心促胸闷:“大胆奴才,那日我分明是交代你和佩儿不许外传生事!更未有指使你去南庑房肆意流言,你为何要昧着良心污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