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礼

夜死一样的寂静,荒郊野岭中不一会儿传来几声响动,几个坟包附近敲敲打打,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哥,咱们好久不干老本行了,现在这墓里面陪葬品少的很。”

一个光头男人一把锄头,一句话,虽是深夜却汗流浃背。

没听到自己哥哥的回答,心想是不是太累了没力气说话,屏息凝神间忽然发现,现在已经打盗洞这么深,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一股冷气爬上脊背,刚刚还火热的汗流浃背现在却如同被什么东西盯上一样。

缓慢观察着漆黑的背后,火把的光摇摇晃晃,只看到不远处的男人蹲在地上,似乎了累了在闭目养神。

刘清和把锄头丢在地上,一边朝着自己哥哥走过去一边吐槽。

“哥你好歹回应我一声啊,大半夜的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还没走到刘庆宇身边,就看到月光如霜,刘清和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那只毛色灰黄的畜生不知何时攀在刘庆宇肩头,三角脸上泛着油亮的诡异光泽,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猩红舌尖舔过獠牙时,竟发出孩童般咯咯的笑声。

这邪祟模样惊得他踉跄跌坐,后腰撞上冰凉的石壁。更骇人的是,黄鼠狼非但不退,反而弓着脊背,迈着小碎步缓缓逼近。刘清和只觉双腿灌了铅般沉重,喉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掐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能用手掌撑着潮湿的青砖,狼狈地向后退去。

突然,掌心传来刺骨寒意,黏腻的液体顺着指缝渗进袖管。低头一看,暗红色的血正从砖缝中汩汩涌出,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他猛地抬头,头顶悬着一具青灰色的尸体,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空洞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死寂,刘清和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墓室里,那只黄鼠狼立起身子,前爪捂住嘴,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阴森的空间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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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幽光映着乌灵犀微蹙的眉,社交软件首页跳出的桃栗镇宣传语泛着诡异的红:“是什么让一片荒芜的地方炊烟袅袅,是什么让一片死地焕发新机,桃栗镇的爱恨情仇,谁可曾听闻“。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屏幕,总觉得那行字里藏着钩子,勾得人心里发毛。

“这文案透着股子聊斋味儿。“谭安禾突然探过头,马尾辫扫过她的肩膀。这个从小练武术的姑娘天生胆大,此刻眼睛却亮得惊人,“不过你看评论区,那些野杜鹃和血灵芝的照片——“她故意压低声音,“没准真能找到植物标本界的'头奖'。“

乌灵犀咬着吸管犹豫。作为植物系研究生,她更习惯实验室的白炽灯,可屏幕上漫山遍野的绯色花海,还有若隐若现的黛瓦白墙,确实像块磁铁。直到谭安禾把好友列表划到最底端:“我叫上发小陈越,听说他最近在研究民俗学,正好给咱们当免费向导。“

“那...我叫上陆川?“乌灵犀滑动通讯录,停在那个总帮她调试显微镜的男生头像上,“小组作业就他靠谱。“话落的瞬间,窗外突然炸响春雷,雨点击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手机屏幕突然闪烁,宣传页面的红字诡异地扭曲变形,转眼又恢复正常。

五一小长假的阳光格外刺眼,四个年轻人挤在陈旧的面包车里。陈越戴着褪色棒球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随身的牛皮笔记本;陆川抱着厚重的标本夹,镜片后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影。当桃栗镇的路牌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乌灵犀看见镇口老槐树上垂着褪色的红布条,在风里翻卷,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皮革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潮湿泥土气息。陈越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那本泛黄的牛皮笔记本,纸页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窃窃私语。

他眯起眼,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嗓音压得极低:“桃栗镇啊……“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刻意吊人胃口,“地方偏,路难绕,这些年虽说搞了些宣传——“他忽然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镇口的宣传标语:【是什么让一片荒芜的地方炊烟袅袅?是什么让一片死地焕发新机?桃栗镇的爱恨情仇,谁可曾听闻?】

昏暗的车厢灯光下,那几个研究生神色淡淡,坐车时间太久都有些转不过弯,就没有插嘴任由陈越说下去。陈越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忽然凑近,身上那股陈年的香火味顿时扑面而来。“这些嘛……“他指尖点了点手机,“网上都能查到。“声音陡然一沉,“可查不到的……“

他警惕地瞥了眼驾驶座,确认司机没在注意,这才继续道:“你们看见镇口那尊石狐像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上一块暗褐色的污渍,““早年间,世道乱,人祸天灾不断……可桃栗镇,偏偏安安稳稳活下来了。“

夜风突然灌进车窗,吹得人后颈发凉。陈越的声音黏腻得像浸了香灰:“因为他们供的不是保家仙,就是一只狐狸……一只活生生的狐狸。“

夜风忽然灌进车窗,吹得人后颈发凉。陈越的声音几乎融进黑暗里:“直到现在……那东西还在呢。”

车门推开时,整座镇子寂静得像口棺材。

乌灵犀被满目猩红刺得眯眼——鎏金雕花门楼坠着九九八十一颗绣球,檐角垂下的八百八十八盏琉璃宫灯将青石板路照得通明,灯罩上鸳鸯交颈的描金画被烛火舔得扭曲变形。每盏灯下都悬着拳头大的鎏金绣球,球面密布虫蛀的孔洞,渗出松脂混合麝香的甜腥气。三丈高的龙凤呈祥锦屏沿街排开,金线绣的龙眼竟嵌着真正的鱼目,在暗处泛出湿漉漉的死光。乌灵犀看到提前约好的民宿老板走过来接行李,多嘴问了一句“镇子里最近有喜事吗?”

民宿老板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迎上来,笑容温暖得过分:“对,你们几个小年轻真是来对了,我们镇子最近有大喜事,明天是桃歆娘娘的婚礼。”

“桃歆娘娘?”谭安禾小声念叨了一下。

老板还热情的给两个小姑娘递过来红色的小挂绳,只不过乌灵犀眼看两个人的不太一样,心想大概这个绳子就是不一样的。

陈越听到后凑过来小声回答:“我在车上说的,桃栗镇供奉的狐狸就叫桃歆娘娘,没想到一只狐狸结婚,居然布置的这么奢华……不过入乡随俗嘛。”

确实奢华得诡异:十人合抱的龙凤烛在祠堂前淌着血泪般的红蜡,青石板上撒着金粉,可每粒金粉都精准嵌在阴刻的符咒凹槽里。四个年轻人拖着行李箱走过长廊,镶贝母的喜字窗棂后,几十套凤冠霞帔悬在梁上随风轻晃,却没有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