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铁钳般的力量死死攥住,骨头生疼。
申绘被迫停下冲向门口的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申绘!”梁天皓的声音像淬了冰,方才泡茶时的温润假面彻底撕碎。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办公室刻意调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阴鸷的影。
“好,很好。”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却像要吞噬她,“敢情我这地方,就是你申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跳板?”
申绘用力挣扎,手腕的剧痛让她脸色发白,但眼神倔强地迎视着他:“我不可能一直做车模!梁天皓,你比谁都清楚我是为什么才踏进这里!”
为什么?
刺眼的闪光灯如同银针,密集地扎在申绘脸上。
就在半小时前,她还倚在那辆天价的布加迪上,对着沸腾的人潮挤出完美的微笑。
左边喊,看左边;右边叫,转向右边。
高跟鞋像嵌进肉里的刑具,每一次变换姿势都牵扯着脚踝的刺痛。
“再风光又怎样?我看她待不长……”角落里飘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像毒蛇吐信。
“蒋天皓喜欢她?还能娶回家不成?”
“听说欠了一百多万才来卖脸,跟我们可不一样,人家是‘国家奖学金三好学生’呢……”
“……呵,‘三好学生’也得躺平认钱砸。没见她总往蒋天皓办公室钻?”
那些淬毒的话语,连同某些“客户”粘腻的目光、不怀好意的触碰,两个月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收越紧。
更衣室的镜子里,那张脸比入学时瘦削太多,眼底藏着洗不净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她猛地闭上眼,拒绝那些缠绕着她的人和事。
不!她不能陷在这里!
早上她才成功拿到那张鄞州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的实习录用通知,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面试官放下她那份印着三年国奖、顶尖绩点的成绩单时,审视的目光终于化为一丝欣赏。
“简历很亮眼,”那个儒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实习岗,但按正式员工培养,对体力和韧劲是极限挑战。你觉得能胜任吗?”
“我可以!”她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那是她大一就锁定的目标的圣殿!
更是她如今摆脱泥潭、真正站起来的唯一阶梯。她需要它,比呼吸更需要。
……
“清楚?我当然清楚。”梁天皓的冷笑将她拉回冰冷的现实。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猛地将她拉近一步,浓郁的古龙水味混合着他身上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一百多万的债,医院里等着缴费的账单,你那个摇摇欲坠的家……申绘,你告诉我,除了这里,鄞州还有哪里能让你两个月就赚到别人一年都赚不到的钱?嗯?”
他精准地撕开了她最鲜血淋漓的伤口。
申绘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眼神却像淬火的刀:“那是我的事。钱,我会另想办法。今天,我必须走。”
“另想办法?”
梁天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指恶意地摩挲着她被攥红的手腕皮肤,“就凭你那个还没坐热的建筑院实习位子?申绘,别天真了。你以为,没有我的‘推荐’,那份实习能轮得到你?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安安稳稳在这里赚快钱?恐怕债主已经踏破你家里的门槛了。”
申绘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怎么可能?她凭借自己的成绩换来的岗位,怎么会是梁天皓授意?
“坐下。”梁天皓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却像盯着猎物的猛兽,“把茶喝了。我们好好谈谈你的‘未来’。”
他另一只手,缓缓拿起了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红茶,递到她唇边。
喉咙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她强迫自己直视梁天皓那双洞悉一切又充满压迫的眼睛,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别这么看我,只要你听话,你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她垂下眼睫,遮住翻涌的情绪,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你挺卑鄙的。”
她选择了最卑微的退让,别无他法。
梁天皓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带着一丝残忍玩味的笑容。
他满意地收回举着茶杯的手,自己喝了。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踱回宽大的座椅,“明晚有个重要客户,你准备一下,陪我去趟‘云顶’。”
申绘的心沉到谷底。
“云顶”是鄞州有名的销金窟,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但她没有反驳,什么都没说话,几乎是逃离般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模糊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块。
申绘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疲惫像潮水般涌来。
梁天皓的话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但更沉重的,是压在心头一百万的债务。
两个月前母亲那通带着哭腔的电话,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她刚刚步入社会的平静生活。
父亲……那个曾经让她骄傲的父亲,一年前染上赌瘾,像个无底洞般吞噬着家产。
直到催收的砸门声响起,母亲才知道,他不仅输光了所有财产,甚至用申绘的名字贷下了一笔足以压垮整个家庭的巨款。
整整一百万。
在躲避债主的追踪时,父亲失足摔下楼梯,颅脑重伤,在ICU里躺了两个月,至今昏迷不醒。
巨额的医药费账单和催命符般的贷款通知,沉甸甸地压在全家人的身上。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病房。申绘推门进来时,申雪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
“姐,吃点东西。”申绘把路上买的饭盒递过去。
申雪瞥了一眼,嫌弃地皱眉:“全是碳水!胖死了。”
她挑挑拣拣,只扒拉了几根青菜,喝了小半碗汤,便放下了筷子。
随即站起身,熟练地换上一条凸显身材的连衣裙,对着镜子仔细描画眼线。
镜子里映出申雪精心修饰的脸。她五官清秀,虽不如申绘明艳,但也算得上漂亮。
此刻,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狩猎般的兴奋。
“姐,有约会?”申绘看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父亲,心口堵得慌。
“当然!”申雪抿了抿刚涂好的唇彩,笑容灿烂,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今晚可是关键局。等姐拿下罗谦,咱们家的债就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