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全小素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她眯起眼睛，试图透过模糊的视线看清前方的路况。雨刷器在最高档位疯狂摆动，却依然跟不上暴雨的节奏。
“该死！“她低声咒骂，看了眼腕表——22:47。截稿时间已经过了四十七分钟，主编的未接来电堆满了手机屏幕。她本不该在这种天气开车，但那个匿名线人提供的材料实在太重要了。
全小素咬了咬下唇，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作为《财经前沿》的王牌记者，她深知这份关于恒通汽车财务造假的内部文件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她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也可能是她苦苦等待了三年的突破口。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前方道路。全小素猛地瞪大眼睛——一辆打着双闪的卡车正横在路中央！她本能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世界天旋地转。
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全小素感到一阵剧痛从额头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混合着雨水，滴落在她米色的风衣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喂！你还好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穿透雨幕。全小素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身靠近。闪电再次亮起，映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眉下是一双此刻写满担忧的眼睛，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别碰我...“她虚弱地抬手阻止，职业本能让她对陌生人保持警惕。
“你流血了，必须去医院。“男人不由分说地解开她的安全带，动作利落却小心翼翼，“车要起火了。“
全小素闻到了汽油味。恐惧终于战胜了倔强，她任由对方将自己抱出车厢。雨水立刻浇透了她的全身，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坚持住，我的车就在前面。“
男人的胸膛很温暖，全小素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模糊地想，这大概是自己三年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几乎断绝了所有亲密关系。
“我叫巢史强。“男人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低头对她说话，呼出的白气在雨夜中格外明显，“你叫什么？“
全小素没有回答。她感到一阵眩晕，眼皮越来越沉。
“嘿！别睡！跟我说话！“巢史强轻轻晃了晃她，“告诉我你的名字！“
“全...小素...“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全小素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消毒水的气味告诉她，这里是医院。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全小素转头，看到巢史强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身上的黑色T恤半干不湿，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他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屏幕正亮着。
“你翻了我的手机？“她猛地坐起来，随即因头痛而皱起眉头。
“医生说要联系家属。“巢史强把手机递还给她，表情坦然，“但你的通讯录里除了同事就是工作群，最后只能打给你主编。“
全小素一把夺过手机，快速浏览通话记录——确实只有一个拨给“周主编“的记录。她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心未减。
“谢谢你的帮助。“她语气生硬，“医药费我会还你，现在请你离开。“
巢史强挑了挑眉，那道疤痕随着他的表情微微抽动：“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我说了会还你钱。“全小素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不喜欢欠人情。“
“你肋骨有轻微骨裂，医生建议观察24小时。“巢史强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重但很坚定，“而且外面还在下雨，你打算穿着病号服去哪？“
全小素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我的衣服呢？“
“护士帮你换了，湿衣服在那边的袋子里。“巢史强指了指墙角，“你的包和电脑我也都拿来了，放在床头柜。“
全小素的目光立刻锁定那个黑色公文包。她强忍疼痛，伸长手臂去够。
“别急。“巢史强先一步拿起包递给她，“放心，没人动你的东西。不过那台MacBook Pro的屏幕碎了，恐怕要换新的。“
全小素迅速检查包内物品——录音笔、笔记本、U盘，最重要的是那个牛皮纸袋还在。她松了口气，这才真正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巢史强看起来三十出头，身高至少一米八五，肩膀宽厚，手臂肌肉线条分明，一看就是常干体力活的。他的手掌很大，指节粗壮，指甲缝里还有没洗干净的黑色油渍。
“你是做什么的？“全小素脱口而出。
“修车的。“巢史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正好路过看到你出事。说起来你那辆丰田的刹车片该换了，磨损很严重。“
全小素微微惊讶：“你看了我的车？“
“职业病。“巢史强耸耸肩，“我开了家汽车修理厂，就在城东工业园区。你那车要是想修...“
“不必了。“全小素打断他，“保险公司会处理。“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来：“小素！你没事吧？“
“周主编。“全小素的表情立刻变得专业起来，“我没事，只是小伤。“
周主编看了眼巢史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是...？“
“路人甲。“全小素抢先回答，“他正要走。“
巢史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拍了拍裤子：“对，我该回去了。“他转向周主编，“医生说她需要休息，别让她太劳累。“
走到门口，巢史强突然转身：“对了，全记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上，“修车的话，打这个电话。给你打八折。“
门关上后，周主编好奇地问：“他怎么会知道你是记者？“
全小素拿起那张朴素的名片——“史强汽车修理中心“，下面是电话号码和地址。她翻到背面，发现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小心那个牛皮纸袋里的东西“。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小素？“周主编关切地问，“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全小素迅速将名片塞到枕头下，“主编，关于恒通的报道，我需要再核实几个数据...“
“现在别想工作的事。“周主编摆摆手，“你好好休息，周一再说。“
等周主编离开后，全小素立刻从牛皮纸袋中抽出那些文件。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常，但当她对着灯光仔细检查时，发现其中几页的页脚有微小的折痕——这不是她做的记号。
有人翻看过这些文件。而且很可能是在她昏迷的时候。
全小素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刚存入通讯录的号码。
“这么快就想修车了？“巢史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是嘈杂的机械声。
“你看了我的文件。“全小素直接质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只看了第一页。“巢史强的声音变得严肃，“然后就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撞你了。“
全小素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单：“什么意思？“
“那不是意外，全记者。“巢史强压低声音，“你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