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阳天殿的第一堂课
- 侠岚:我真没想当救世主啊
- 作家Y0AdlH
- 3416字
- 2025-06-28 14:20:32
精舍里的日子,过得比想象中要快。
至少对辗迟来说,像是被按下了某个不知名的快进键。
三天后,阳天殿的所有新生,都聚集在了殿前的巨大演武场上。
他们迎来了成为正式弟子后的第一堂课。授课的,是他们的镇殿使,弋痕夕。
山巅的风很大,带着一股凛冽的、几乎能刮掉人一层皮的寒意。
弋痕夕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一言不发。
他那张覆盖了半边脸的银色面具,像一块从万年冰川里凿出来的浮冰,没有丝毫温度,只是冷漠地反射着苍白的天光。
他什么都没做,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已经让底下这群半大孩子感到了窒息。
这就是强者的气场,一种不需要通过言语和动作就能传达出来的、名为“威严”的东西。
过了足足半柱香,久到有些新生甚至开始怀疑这位镇殿使大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弋痕夕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成为侠岚,意味着你们从此便不再是单纯的个体。”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你们是剑,是盾,是玖宫岭伸向黑暗的第一道防线。你们要面对的,是会吞噬你们亲人、摧毁你们家园的‘零’。”
“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你们年纪小就心生怜悯。战斗就是战斗,输了,代价就是死。都听明白了吗?”
底下鸦雀无声。
少年们脸上的轻松和好奇,已经被一种肃穆和凝重所取代。
为了加深这种印象,弋痕夕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一团青色的元气在她掌心迅速凝聚,发出“呜呜”的风啸声。
他没有做什么复杂的动作,只是轻轻向前一推。
“风巽·刃!”
那团元气瞬间化作一道半月形的青色风刃,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呼啸而出。
风刃没有飞向远方,而是擦着众人头顶不到三尺的距离掠过,最终斩在了演武场边缘的一块巨大试炼石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块足有一人多高的坚硬青石,像一块被热刀切开的黄油,悄无声息地,从中间平滑地断成了两截。
切口光滑如镜。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阵风从他们头皮上刮过时带来的刺骨寒意,和那块断裂的巨石,共同构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镇殿使”这三个字所代表的、碾压性的力量。
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所震慑,敬畏、恐惧、向往,各种情绪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交织。
除了一个人。
辗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抬头仰望着弋痕夕,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右手的手指还在空中无意识地比比划划,像是在计算一道极其复杂的算术题。
这个微小的、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弋痕夕的眼睛。
他心中微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开始讲解元气的基础运行原理——“气随心动,意在招先”。
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最正统的理论,就像吃饭要用筷子,天经地义,无可辩驳。
她讲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当他讲解完毕,按照惯例提问时,她其实并未期待有人能提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
这更多的是一种形式。
“谁对刚才的演示,有什么疑问?”
演武场上,一片死寂。
新生的脑子里还回荡着那道风刃带来的震撼,哪还有什么疑问。
就在这份沉默即将变得尴尬时,一只手,懒洋洋地举了起来。
是辗迟。
弋痕夕心中并无意外。
他示意对方发言。
辗迟站了起来,挠了挠他那头标志性的红毛,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场瞬间石化的问题:
“老师,我有一个疑问,可能有点冒昧。”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您刚才那一招‘风巽·刃’,我大概估算了一下,从您掌心元气凝聚到风刃成型离手,整个过程花了几息左右。”
“这个……呃,用我的话说,叫‘施法前摇’,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满场哗然。
这个红毛小子疯了吗?
他在质疑镇殿使?还嫌镇殿使的招式慢?
碧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千钧那张冰封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辰月,担忧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弋痕夕没有动怒,面具下的眼神反而亮了一下。
他感兴趣的不是辗迟的无礼,而是那个新鲜的词汇,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思维方式。
“哦?”
他声音平淡地反问,
“施法前摇?有意思的说法。那你继续说,除了‘前摇’太长,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就是弹道。”
辗迟似乎是受到了鼓励,胆子也大了起来,
“您那道风刃,飞行的轨迹是笔直的,虽然速度很快,但只要对手反应够快,提前预判,还是很容易躲开。”
“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在风刃飞出去之后,再给它加一个微小的侧向力,让它带个弧线?”
“或者,我们能不能通过改变元气在体内经脉里的循环路径,来缩短……呃,就是下一招的准备时间?我管这个叫‘技能冷却’。”
“施法前摇”、“弹道”、“技能冷却时间”。
这些古怪的、闻所未闻的词汇,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了在场所有人平静的心湖,荡起了圈圈涟漪。
他们听不懂,但他们能感觉到,辗迟正在试图解构一种他们过去认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
弋痕夕沉默了。
他久久地注视着辗迟,像是在看一个来自异域的珍奇野兽。
他虽然听不懂那些词的具体含义,但他却精准地抓住了辗迟所有问题的核心——效率与优化。
这个少年,他思考的不是如何去模仿和学习这一招,而是在思考如何让这一招,变得更快、更准、更致命。
“你说的‘前摇’,是指招式的准备时间?”
弋痕夕沉声问道,“你认为,它可以被缩短?”
“对!”
辗迟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知音,
“我认为元气运行就像是水管里的水。”
“我们现在的运行方式,是‘串联’式的,从第一个穴位,流到第二个,再到第三个,一步一步来,当然慢。但如果……我们把它改成‘并联’呢?”
他又开始比划起来,显得有些手舞足蹈,
“就像……就像有好多根水管同时往一个池子里灌水!”
“我们同时激活几个关键的元气节点,让它们各自积蓄力量,最后在手掌这个‘出水口’汇集到一起,瞬间爆发出去!”
“速度肯定会快上不止一倍!这就像……对,就像好几个伙夫,同时帮你炒一盘菜一样!”
这个比喻,粗俗却异常生动。
但他的理论,在其他人听来,却近乎于疯狂。
侠岚的元气运行,最忌讳的就是冲突和紊乱,他竟然想让几股元气同时运行?
那不等于自己跟自己打架?走火入魔都是轻的。
为了验证这一点,也为了看看这堂课还能被搅合成什么样子,弋痕夕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将目光投向了班级里另一个公认的天才。
“千钧,你来回答辗迟的问题。”
千钧站了起来。
他面色冷峻,从传统侠岚理论的角度,引经据典,有条不紊地论证了辗迟“并联”设想的危险性和不可行性。
他指出了元气在不同经脉中同时运行时,会因为速率和属性的微小差异而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最终只会导致经脉受损,元气反噬。
他的论证逻辑严谨,毫无破绽,堪称教科书式的回答。
全班同学都投来了赞许的目光,碧婷更是嘴角微扬,仿佛已经看到了辗迟哑口无言的窘迫样子。
所有人都认为,这场荒唐的辩论,该结束了。
然而,辗迟听完千钧那堪称完美的论述后,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笑了起来。
“千钧说得都对,”
他看着千钧,眼神里没有丝毫挑衅,只有一种纯粹的、探讨问题的光芒,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理论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伸出右手,继续说道:
“两个性情刚烈的人凑在一起,确实容易打起来。”
“但如果我们在这两个人中间,放一个特别擅长和稀泥的‘和事佬’呢?”
“或者说,给两个即将相撞的拳头之间,塞一个软绵绵的枕头,起个缓冲作用呢?”
话音未落,一簇小小的、橘红色的火苗,在他掌心升腾而起。
那是火离属性的元气。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缕微不可查的、淡青色的风旋,竟然也从他指尖冒出,然后小心翼翼地,像一个羞涩的舞伴,开始围绕着那簇火苗缓缓旋转。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这是最基础的常识。这两种元气凑在一起,本该立刻失控,要么火光大盛,要么狂风乱作。
但此刻,在辗迟的手中,那个小小的风旋,并没有让火焰变得更旺,反而像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将那簇不安分的火苗,温柔地稳定地束缚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一个微型的稳定存在的、违背了玖宫岭所有现有理论的“火旋风”,就这么静静地,在他掌心燃烧、旋转。
全场,第三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弋痕夕看着那团小小的“火旋风”,面具下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再也无法保持那份镇定。
千钧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的情绪。
他引以为傲的、无懈可击的理论,在眼前这个活生生的、虽然弱小但却无比真实的事实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
弋痕夕的脑海里,第一次冒出了一个念头:
玖宫岭今年,或许不是迎来了两位天才。
一位,是遵循规则,并将规则运用到极致的完美主义者。
而另一位——
弋痕夕看着那个正为自己的小成功而得意洋洋、笑得像个傻子的红发少年,心中默默地补充完了后半句。
是来创造和践踏规则的“怪物”。
而他,恰好是这个“怪物”的老师。
这下,事情变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