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紧握手中的面具。他当然知道,戴上它,就会重新获得那股暴戾嗜血的力量,自己也会变回那个恐怖的怪物。
君主曾经告诉他,不想要看见他一直戴着这张可怖的面具,而要他忍受光明中的痛苦。于是,白起有一段时间把面具交由君主保管,独自面对连续的血色噩梦如同腐骨之蛆一般的折磨。
但是在后来,白起想到当时由赢政这位新君主继任的新玄雍国力尚弱,却毅然决然地想要追求把国家建设得公正,他就渴望有更强的力量来守护它。于是,他重新拿回面具,时常佩戴着它,以使血族力量彻底融入身躯。
他在玄雍内部被人们誉为“最终兵器”,这个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这意味着他拥有着超凡的实力和令人惊叹的战斗技巧,无论是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他都能够毫不畏惧地挺身而出,并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击溃。
这个称号不仅是对他个人能力的高度认可,更是对他在战场上所展现出的无敌英姿的一种赞美。他就像一件无坚不摧的兵器,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能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白起无声地笑了笑。他想起,出征之前,他特意起了个大早,趁女孩还没睡醒、家中女佣也尚未醒来,自己悄悄地整理装备、武器,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他走出自己的将军府,女孩却靠在大门口静静地等着他了。
“不告而别?“女孩冷冷地问他
“呃……没有,我舍不得吵醒你而已。“白起尴尬地回答。
“你以为我会拉着你不让你走?“
白起摆手道:“不不不,我知道你可理解我了。“
女孩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他面前,拥抱他,“活着回来。不管你和蒙将军有没有带回“暗影之心,我都会答应你我们的亲事。我要的是人,不是荣誉,你给我记住了。“
“那镜子不用拼了?“
“你想的美,“女孩说着扬了扬头发,她的两只发卡闪闪发光,“不找到剩下的碎片,你以后就别想碰我。”
白起撇了撇嘴,“好吧。“
女孩又道:“脸上别刮了,你要是不戴面具也变得鬼一样,那我立马回稷下。“
白起知道,虽然她的话听起来冷冰冰的,但无一不是在关心自己。
她总是这样,说不出什么温柔的话的。哪怕对她的亲弟弟也如此。
“我知道了,我走啦,等我回来。“白起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女孩松开手,“滚蛋,别揉我的头。”
此时,蒙恬的话打断了白起的思绪:“你说什么呢?!不行,你不能留下,必须一起走!“
“你答应过她的,忘了吗?“
白起不为所动,“老蒙,你要知道,一个对君主绝对忠诚的将士,可以誓死效忠国家、舍身保护战友,但只有一句话不可信任。”
“那句话,叫等我回来。“
说着,白起飞速向前跑去,手中血镰猛然放射出猩红的光芒。随即他将面具了上去,那副面具立即像个有意识的生物一样,边框紧紧地嵌入他面部皮肤中。
蒙恬还来不及叫他,白起又丢回了一件物品.蒙恬将右手的长枪插入地面,接住了它。
“暴君“的“暗影之心“。
他的战友在最后把这份荣誉也留给了他.蒙恬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白起突然变得佝偻而高大的身影,他明白,白起再次动用了血族之力,变回了那只怪物。
他也知晓白起的意图,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兽潮,重装的玄雍士兵们肯定无法在速度上胜过,最后被逐一吞噬殆尽。
此次伤亡已经很是严重,想避免全军覆灭的情况出现,白起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军队撤退的时间。
白起是很强,但他终究是人,不是不死不灭的神明。
从白起跑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用生命换取下来的宝贵时间,容不得蒙恬再犹豫。
他收起“暗影之心“,紧咬牙关,向后退去。
后方,是等待着他的去雍士兵,数量已不及来时的四成。
“全军!撤退!“他悲愤地吼道。
他是这支军队的统将,他下的命令,士兵们必须执行。所以,他如果执意留下抵抗兽潮,那么剩下的士兵绝对不会有一人会撤离。
蒙恬当然可以让一部分人政意落后,吸引兽潮的注意,从而保护大部分人的安全撤退,但白起显然不愿意让他这么做。
现在一秒钟都不能再拖,否则就是浪费了白起的牺牲。
全军得令,立刻有序组织撤军。
白起与军队的距离越来越远。
面具的力量犹如洪流一般灌进他的体内,将他的性情催化得愈发暴戾。他身体里的血族之力就像一只猛兽,而他的躯体就是囚禁这只猛兽的牢笼,至于那副面具,则是打开这道牢笼的钥匙。
血族的力量充斥着他的灵魂、撞击着他的骨骼、感染着他的骨髓、侵蚀着他的意志,把他变为了眼中尽是血色的怪物,推动他的四肢百骸,举止之间尽显嗜血之意。
对白起来说,这是一种煎熬的感受,在他眼中,视网膜上出现了许多抓痕,鲜血淋漓的抓痕遍布他的整片视野,痛苦的感觉逼迫着他对鲜血产生了疯狂的渴望。
在以往,白起很少参与军队出征的真实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力量还没有完全受他的掌控,一但失去理智便有误伤友军的风险。
君主深明此理,因而让他学着与自我和解,等待他完全能将血族之力运用自如,他就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最终兵器“。
“阿政,“白起曾经私问君主,“我对你的意义,就是一件兵器’吗?“
“不,“君主毫不含糊地回答,“你不仅是我的战斗力,你还是我的伙伴,我的同行人。记得吗?在你们行动起来之前,我只是个形单影只的君主。“
对不起阿政,牺牲我一个人,换取这次的安全撤退。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血镰在微微颤动着,仿佛它并不是一件冰冷的武器,而是一个拥有生命的生物。它的内部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涌动,就像一颗狂野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
这股力量充满了野性和渴望,它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束缚,去品尝那鲜血的滋味。每一次的震颤都像是在向外界宣告着它的存在和欲望,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白起的身体上,方愈合的伤再次被无形的手撕裂,皮开肉绽伤痕再现。
而在胸间盔甲的遮掩下,一道令人惊心动魄的伤口悄然破开胸肌,长度骇人。
是伤口,又是刀锋。
这是血族之力入侵他体内的突破口,当初就是因为这道伤疤,白起宛如浴火而生,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却也因此要常常忍受一个充满血色的噩梦的侵扰。
“血……“
“血……“
一个声音不断在他的脑海之中回响,就像出自一只来自亘古的恶魔一样,提醒他去撕碎即将面临的野兽,摄尽它们的血液。
白起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戴上面具杀戮还能保证清醒,得出敌方和友方,不至于无差别攻击。
君主也曾耳闻过他和那个来自稷下的女子的情感经历,所以,秉持着想让白起斩获荣耀证明自己的想法,君主答应了白起的请求,并承诺凯旋之后亲自帮忙主持白起和她的亲事。
想到那个银发女孩,白起的心间泛起一股柔意。
她,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相伴一生、让她这么好的姑娘跟我这头怪物在一起,也太亏待她了。
来吧,畜生们,满城的人我都屠过,何况你们这一窝的牲口?!
渐渐地,他的步伐加快。他将镰刀架在肩上,无所畏惧地迎向兽潮。
这些受命令的野兽并不了解它们遇到的,是这个阵地上,最坚固的防线之一
仔细看他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抹蜿蜒的闪电。
在把“暴君“的暗影之心“抛给蒙恬之前,他早已引出一丝其中的力量为白己所用。
与此同时,被命名为“暗影绊“的魔道效果也作用在他的身上,对他的能力进行着不可逆的削弱,它来自于“暴君“殊死一搏的“诅咒“。
血族之力感染下,他的嗓音也发生了变化,变得雄浑了起来,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沧桑了不少。
阵阵黑烟从地盔甲的合缝中渗透了出来,宛如幽幽人煞气一般。
他的身影勇猛而又孤独。
他无数次地想着,总有一天,不再孤军有。只要他能够完完全全将血族的力量掌控,他就能够像蒙将军那样成为玄雍军队的一位统领。
君主也答应他,如果他可以保证自己在戴上面具后有把握不会失控而胡乱杀戮,就给他一枚虎符。
虎符,是大将军的标志,是无数从底层士卒做起的男人最渴望得到的物品。
可惜,自己到死了也还没能完成这个心愿。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彻底来解脱一次。
在内心深处,他默默地与那些一直萦绕心头的人做最后的道别。这些人或许是他的亲人、朋友,亦或是他心中难以割舍的某个人。然而,此刻的他已下定决心,要将内心深处被囚禁的所有狂暴与狰狞彻底释放出来。
那是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力量,如同一头被束缚的猛兽,一直在他体内咆哮。他紧闭双眼,感受着这股力量在身体里奔腾、冲撞,仿佛要冲破他的身体束缚,喷薄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随着他的一声怒吼,那股狂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量所笼罩。
困兽一旦撕开牢笼,便会毁灭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