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逢之感

观心阁的纱幔突然翻涌如浪，染云只觉天旋地转，耳畔呼啸着不属于人间的风声。当她再次睁眼时，熟悉的青苔气息扑面而来——斑驳的古树垂落藤蔓，林间光斑如碎金跳跃，分明是清霄宗后山的忘忧林。

就在她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枫树时，一道玄色流光划破天际。云锦稳稳落在十丈开外，衣摆尚未平息猎猎之势，眼底已翻涌惊涛骇浪。他望着染云周身若隐若现的元婴虚影，喉结重重滚动——那层晶莹光晕分明昭示着她已踏入元婴境，而这距离他们从天地秘境归来，不过短短三月。

“元婴！何时？“云锦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震惊之下，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后怕。他忽然想起这些时日藏经阁里空荡荡的邻座，想起染云刻意避开他的所有痕迹，那些她孤身闭关的日夜，竟藏着这般凶险的突破。

染云垂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被勾破的线头。这小动作落入云锦眼中，刺痛得他眼眶发烫。还未等她开口，少年已大步上前，玄色广袖扫落满地落叶，带着松木香的怀抱将她紧紧裹住。

“为何要走？“云锦的声音闷在她发顶，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死死攥着她藕荷色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化作青烟消散，“是为师哪里做的不好吗，为师改......“那些在秘境里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那些辗转反侧的日夜，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滴落在她后颈。

染云僵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远处山风掠过树梢，惊起几只归鸟。她忽然想起观心阁里白衣女子的话，想起那盘无人对弈的棋局，喉间泛起苦涩——原来有些真相，远比元婴突破更令人心惊。

染云的睫毛微微颤动，掌心传来云锦的体温灼烧般滚烫。她想要推开，却又听见他压抑的抽气声，那声音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林间忽然飘来几缕细雨，打湿了云锦的肩头，也晕开了染云眼底的水光。

暮色漫过林子，将少女指尖镀上一层琥珀色光晕。她的掌心微微发烫，捧着云锦冰凉的面颊，眼尾细密的红痣随着睫毛颤动，倒映出他眉间紧蹙的雪色纹路。

“师尊，我看到了很多东西，也有很多故事，但每一次都是以惨烈收场。“她的声音像是浸在雪水的丝线，带着某种穿透时光的怅惘。那些走马灯般掠过的画面再度浮现：燃烧的琼华殿、碎裂的同心锁、还有浸透鲜血的残卷，每一幕都在她眼底烙下永恒的疤。

云锦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疑问，玄色的衣袂被穿堂风掀起，露出颈间若隐若现的咒印。他望着少女眼底翻涌的漩涡，突然意识到那些他以为藏在岁月深处的秘密，此刻正毫无保留地铺展在她面前。

“你是指...“云锦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指节无意识地攥紧袖中玉佩。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些劫对，那些在阴阳裂隙中窥见的往昔残影，此刻突然在记忆里鲜活起来。

少女忽然笑了，梨涡里盛满破碎星光。她轻轻将额头抵上云锦的，发间铃兰香气裹着温热呼吸拂过他颤抖的睫毛：“是的，这一次我想我们能走出新的道路。“指尖抚过他眉骨处那道淡粉色旧疤，那里曾被怨灵利爪撕裂，如今却成了她记忆里最温柔的坐标。

云锦忽然想起在秘境深处，阴阳混沌中时那人所说过的话，在漫天符咒光芒中开口：“阴阳的本质不是吞噬，而是互相包容。“此刻这话突然在耳畔炸开，惊起满室沉香灰烬。他望着少女眼中倒映的自己，第一次看清那些轮回里重复的悲剧，或许真的有破局的可能。

云锦喉结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悬在少女发间又僵住。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那些在无数个暗夜里独自翻阅的古籍残卷，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未竟誓言，都在少女坚定的目光中苏醒。

“可天道规则...”云锦的声音沙哑，像是被藤蔓缠绕的枯枝，透着难以言说的挣扎。他见过太多妄图逆天改命之人，最终都沦为天道碾碎的齑粉，魂飞魄散前眼底的绝望至今仍会在噩梦中纠缠他。

少女却将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发间，掌心的温度顺着发丝游走：“师尊，您说阴阳包容，可这三界六道，何时真正容得下一丝变数？”她的眼神炽热，仿佛藏着两轮不落的烈日，“我看过千万次结局，每一次都是因为我们被所谓的规则束缚。这次，就由我们亲手画下新的轨迹。”

话音未落，云锦忽然感觉周身灵力剧烈震颤，窗外天色瞬间暗沉如墨，无数道金芒自云层中显现，威压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少女却毫不畏惧，指尖绽放出柔和的光，与威压激烈碰撞，在虚空中激荡出层层涟漪。

“看，师尊。”少女的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弧度，发丝在狂风中肆意飞舞，“它开始害怕了。越是阻拦，越说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她的灵力如涓涓细流汇入云锦体内，两股力量在经脉中交融，竟奇异的和谐。

云锦望着与威压抗衡的少女，心中某个沉寂许久的信念轰然觉醒。他握紧玉笛，笛声破空而出，清越的旋律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笛声与少女的灵力交织缠绕，如同阴阳鱼般流转不息，竟硬生生在威压中撕开一道裂缝。

“这次，我与你并肩。”云锦的声音不再犹豫，他终于明白，所谓天命，不过是强者定下的规则。而此刻，他愿与眼前人携手，做那打破规则的逆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