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幕后黑手初端倪

偏殿外的雪粒子打在青瓦上簌簌作响,苏挽月跟着沈砚寒穿过回廊时,后颈被冷风灌得发疼。

她伸手摸了摸方才被朱道长指甲抓出的血痕,指尖还沾着淡腥的血渍——那老道毒发前癫狂的模样在眼前晃,他最后那句“月满则亏,终是镜花水月”,像根细针扎进她耳膜。

“慢些。”沈砚寒突然停步,玄色大氅的毛边扫过她手背。

他转身时,腰间玉坠在雪光里泛着冷白,“刘医正已在暖阁备了伤药,你这伤...”他目光落在她颈间,喉结动了动,声音低了半分,“莫要再沾了寒气。”

苏挽月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前世她总觉得这帝王冷得像块冰,此刻却见他眉峰微蹙,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倒像怕惊碎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前世桃林里,自己被苏晚晴推下冰湖时,也是这样一双眼睛隔着雪幕望过来——那时他是九皇子,她是不受宠的庶女,连递块帕子都要被嬷嬷喝退。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刘医正捏着银镊子的手直抖。

沈砚寒倚在紫檀木案后,盯着他给苏挽月上药的动作,突然开口:“轻些。”

刘医正的汗珠子啪嗒掉在药碗里:“陛下,这伤虽不深,可那朱道长指甲里怕是淬了毒...”

“毒?”苏挽月猛地抬头,却被沈砚寒按住肩膀。

他指腹压在她锁骨上方,温度透过单衣渗进来:“方才验尸官来报,朱道长是中了鹤顶红。

可他抓你时,指甲缝里的粉末呈青绿色——“他眼神一凛,”刘医正,把药渣子拿去给胡侍卫,让太医院连夜验。“

“是。”刘医正抱着药箱退下时,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正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朱道长的尸身经过。

苏挽月眼尖,瞥见雪地上半枚焦黑的信笺,正是方才炭火烧出来的。

她挣开沈砚寒的手冲出去,蹲在雪地里捡起那半张纸——“月满则亏”四字浸着血,边缘还沾着星点火痕。

“是周嬷嬷的字迹。”沈砚寒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声音像浸了冰,“先皇后丧仪时,她替皇后誊写过祭文,我见过。”

苏挽月捏着信笺的手发紧。

前世她被苏晚晴推去替嫁时,周嬷嬷也送过她一方绣着“月满”的帕子,说是皇后赐的吉物。

后来她才知道,那帕子浸了迷药,让她在迎亲路上失了清白。

“胡侍卫。”沈砚寒突然提高声音,远处正守着偏殿的玄衣侍卫立刻奔来,“去查朱道长近三月行踪,尤其与周嬷嬷、苏晚晴的交集。

马将军那边已封锁行宫,你带暗卫混进行宫杂役里,盯着所有与皇后宫有关的人。“

胡侍卫领命退下后,沈砚寒转身看向她:“你想去审董姑娘?”

苏挽月一怔。

这帝王总像能看透她心思——董姑娘是前世与她争过萧景珩的绣娘,今早朱道长出事时,她正躲在假山后偷瞧,袖口还沾着朱砂粉——那是朱道长画符用的。

“去偏殿东厢。”沈砚寒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我让马将军守着门,有什么动静,他的玄铁枪比刑具管用。”

董姑娘被绑在木椅上时,发簪歪在鬓边,见苏挽月进来,立刻啐了一口:“你不过是个庶女,凭什么审我?”

苏挽月没说话,只把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拍在她膝头。

董姑娘瞳孔骤缩——那是前世她塞给朱道长,让他在萧景珩生辰时作法克苏挽月的信物。

“朱道长的鹤顶红,是你递的?”苏挽月指尖划过她腕间的朱砂印,“今早你躲在假山后,手里攥的不是帕子,是装毒药的瓷瓶吧?”

董姑娘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帕子上:“我、我只是帮魏商人传信!

那老道说...说只要让苏姑娘你出事,魏商人就给我五百两银子!“

“魏商人?”苏挽月心头一跳。

前世她在织锦坊当绣娘时,曾替魏家绣过百鸟朝凤图,那老东西想赖账,被她拿着契约闹到官府,不仅赔了双倍银钱,还被赶出绣品行会。

“他常在西市卖绸缎,总穿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块和田玉。”董姑娘抽噎着,“我只知道这些,求苏姑娘饶了我...”

“饶你?”苏挽月突然笑了,指尖掐住她下巴,“前世你把我推进荷花池,说’庶女就该识趣‘时,怎么没求我饶?”她松开手,从袖中摸出粒药丸塞进董姑娘嘴里,“这是哑药,三日后失效。

你且在诏狱里想想,魏商人除了让你传信,还说了什么。“

出偏殿时,沈砚寒正倚着廊柱等她,月光落进他眼里,像揉碎了的星子:“查到魏商人了?”

“西市,月白锦袍,和田玉。”苏挽月裹紧大氅,“前世他被我坏了生意,怕是记恨到现在。”

沈砚寒目光一冷:“敢动你,就得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他牵起她的手塞进自己袖中,“明日我陪你去西市。

胡侍卫已放出消息,说你今日便回了苏府——魏商人若想动手,这两日必定有所动作。“

第二日未时,西市人潮汹涌。

苏挽月戴着斗笠,跟着沈砚寒混在布庄里,远远便瞧见街角茶棚下坐着个穿月白锦袍的男人。

他腰间的和田玉在日头下泛着油光,正跟两个戴斗笠的江湖人低语:“苏挽月回了苏府?

那更好,今夜子时,我让人在她院里放把火...“

“好个借刀杀人。”沈砚寒捏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里浸着冰,“当年你断他财路,如今他想断你生路。”

苏挽月望着魏商人脸上的阴狠,前世被他派地痞堵在巷子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

那时她抱着绣好的图册发抖,是萧景珩的锦衣卫恰好路过,才解了围。

可这一世...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他玄色常服外罩着青布短打,却依然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陛下。”她轻声唤,“不如将计就计。

我让人在苏府后院堆些引火的干柴,再让胡侍卫带着暗卫埋伏...“

“好。”沈砚寒低头替她理了理斗笠的流苏,指腹擦过她耳垂,“你且看我替你教训这些跳梁小丑。”

暮色渐沉时,两人从西市出来。

风卷着糖炒栗子的香气扑来,苏挽月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沈砚寒挑眉,拉着她进了街角的茶楼,点了盘桂花糕:“从前在王府,你总说这茶楼的桂花糕最甜。”

苏挽月一怔——前世她跟着苏夫人进过一次宫,回程时路过这茶楼,在窗外看了眼桂花糕,被苏晚晴笑“庶女也配吃”。

后来她蹲在街角哭,是个穿玄色锦袍的少年扔给她块帕子,帕角绣着九瓣莲。

“怎么?”沈砚寒见她发愣,夹了块桂花糕放在她碟里,“可是嫌甜?”

“不。”苏挽月咬了口,甜津津的味道漫开,“比前世甜。”

沈砚寒望着她嘴角的糖渍,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擦掉:“以后每年桂花开,我都让人给你做。”

窗外的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株缠在一起的树。

苏挽月靠在他肩头,听着他心跳声,突然觉得前世那些苦,似乎都成了此刻甜的引子。

可她不知道,此时西市茶棚里,魏商人正捏着张纸条冷笑。

那是方才他塞给小乞丐的,上面写着“苏挽月今夜宿苏府后院”。

而纸条背面,隐约可见半枚青蝶印记——正是皇后宫中的暗卫标记。

更远处,宫墙内的暖阁里,周嬷嬷将那只振翅的青蝶放进金笼,笑着对皇后道:“陛下和苏姑娘去了西市,魏商人的火折子也备好了。

娘娘,这把火烧起来,可够他们焦头烂额的。“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尾的朱砂痣像滴血:“让魏商人再加把劲。

本宫要让苏挽月明白...这天下,到底是谁的棋盘。“

暮色漫过西市屋檐时,苏挽月手中的茶盏突然一沉。

她望着街角茶棚方向——方才还与江湖人低语的魏商人,此刻正攥着张纸条冲进布庄,袖口沾着星点墨迹,脚步比方才快了三倍不止。

“他在撕毁证据。”沈砚寒顺着她目光望去,指节抵在案几上轻叩两下,“胡侍卫的人方才回报,魏商人派去苏府踩点的小厮,半个时辰前被打晕在巷口,怀里的火折子不翼而飞。”

苏挽月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前世魏商人惯用的阴狠手段在脑海翻涌:“他怕是察觉董姑娘落网,急着灭口。”话音未落,便见魏商人从布庄奔出,腰间和田玉撞得叮当响,竟直接往城南码头方向去了——那里停着他运送绸缎的商船,也是前世他藏匿赃银的老巢。

“走。”沈砚寒当机立断掀开窗纸,玄色大氅在风里猎猎作响,“魏商人若上了船,再想抓他便要费些手脚。”他拉着苏挽月混进人潮,却在转过街角时顿住脚步——前方三个戴斗笠的江湖人正堵在巷口,腰间刀柄映着残阳,正是方才与魏商人交谈的那拨人。

“护着苏姑娘。”沈砚寒低声吩咐,反手将苏挽月护在身后。

他本是微服,可那股子帝王威压漫开时,三个江湖人竟下意识退了半步。

为首者喉结动了动,突然挥刀劈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刀风卷着铁锈味劈至眉前,沈砚寒却连眼都没眨。

他侧身躲过刀锋,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江湖人的腕骨便折成了诡异的弧度。

另外两人见势不妙正要跑,却被苏挽月抄起茶棚里的铜壶砸中后颈——前世在织锦坊,她没少用绣绷砸过滋扰的地痞,这铜壶虽沉,准头倒丝毫不差。

“陛下!”胡侍卫带着暗卫从巷尾奔来,玄衣翻涌如浪,“魏商人往码头去了,马将军已带人封了船!”

沈砚寒替苏挽月理了理被刀风刮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尖未褪的红:“怕么?”

苏挽月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笑了:“前世被他堵在巷子里时,我连哭都不敢出声。

如今...“她攥紧他的手,”有陛下在,我倒想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两人赶到码头时,江风正卷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魏商人的商船泊在码头最深处,船舷上挂着两盏气死风灯,映得他月白锦袍上的血渍格外刺眼——马将军的玄铁枪尖正抵在他心口,几个暗卫压着那三个江湖人跪在甲板上。

“苏姑娘!

苏姑娘饶命啊!“魏商人见着苏挽月,突然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瘫在甲板上,”是周嬷嬷逼我的!

她拿我妻儿的性命要挟,说只要我对付你,便保我全家平安...求你看在我从前给织锦坊送过绸缎的份上,饶我这遭吧!“

苏挽月盯着他脸上的涕泪,前世他在公堂上拍着胸脯说“契约是假的”时,也是这副卑贱模样。

她蹲下身,指尖捏住他腰间的和田玉:“周嬷嬷给你的,可不止平安吧?”她用力一扯,玉坠绳子断裂的瞬间,块拇指大的金叶子从玉坠里掉出来,背面赫然刻着只振翅的青蝶。

“皇后的暗卫标记。”沈砚寒蹲在她身侧,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魏商人,你当本王查不出你这几年往皇后宫里送了多少珍玩?”

魏商人浑身剧震,突然暴起扑向船舷。

马将军的玄铁枪“当”的一声钉在他脚边,枪尖入木三分:“陛下在此,你往哪跑?”

“把他押去诏狱。”沈砚寒站起身,望着江对岸渐起的灯火,“让刑部连夜审,周嬷嬷的人、皇后的手...本王要连根拔起。”

苏挽月望着魏商人被拖走的背影,忽觉袖中被塞进块温热的桂花糕——是方才在茶楼没吃完的。

她抬头,正撞进沈砚寒眼底的温柔:“先垫垫肚子,等回了宫,让御膳房做你爱吃的樱桃酥。”

夜风卷着江浪拍在船舷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苏挽月咬了口桂花糕,甜意混着江风的咸涩漫开。

她知道,魏商人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小卒,真正的后手,还藏在宫墙深处那盏暖阁的烛火里。

而此时的皇后宫中,周嬷嬷正将最后一盏青蝶灯吹熄。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嘴角勾起阴狠的笑——魏商人虽蠢,却到底把“苏挽月今夜宿苏府”的消息传了出去。

她指尖拂过案上的火折子,那是方才暗卫送来的,浸了西域狼毒的引火物。

只要苏府的火起,陛下必定要分心救火,而她安插在苏府的细作...

“嬷嬷,苏府那边来消息了。”小宫女捧着茶盏进来,“说是苏姑娘的院子里,新堆了半人高的干柴。”

周嬷嬷的笑更深了。

她捏着火折子凑到烛火前,火星“滋啦”一声窜起:“好,好得很。

这把火烧起来,足够让陛下和苏挽月...焦头烂额了。“

码头上,苏挽月望着江对岸忽明忽暗的灯火,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正要开口,却见沈砚寒的暗卫快马奔来,手中举着封染血的密报——是胡侍卫从苏府传回的消息:“魏商人派去苏府的细作已被拿下,供出今夜子时放火。

但...他身上还搜出另一封密信,内容...“暗卫顿了顿,”与皇后宫中有关。“

沈砚寒的瞳孔骤缩。

他转头看向苏挽月,目光里翻涌着未及言说的暗潮:“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苏挽月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前世的血与火在记忆里翻涌,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的人生烧成灰烬。

“陛下。”她的声音轻,却像块淬了钢的玉,“既然他们急着出牌,我们...便提前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