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黄沙忆旧痕(上)
- 时空裂缝:帝王博弈录
- 念念不止于念念
- 2061字
- 2025-06-03 22:26:02
第十九章黄沙忆旧痕(上)
耶律德光捏着酒囊的手指骤然收紧,羊膻味的酒液顺着指缝滴落在狼皮毡上,洇开深灰的印子。帐外的夜风卷着漠北的沙砾扑打牛皮帐,他忽然盯着案头那柄断刃——刀身中部一道月牙形缺口,正是三年前在定襄城外被唐军兵器劈开的。指尖划过缺口粗糙的刃面,右颊的旧疤突然泛起细密的痒意,仿佛又有滚烫的血珠顺着颧骨滚入下颌。
一、沙起定襄城
三年前的暮春,定襄城外围的沙丘还泛着青灰色。耶律德光骑着踏雪乌骓立在中军旗下,望着前方唐军阵营里猎猎翻飞的“李”字大旗,嘴角勾起冷笑。他身后三万契丹铁骑按辔而立,马嚼子的轻响混着风声,比他腰间的鎏金短刀更透着寒意——这是他第一次亲率大军南下,本以为能如入无人之境,却在定襄城下撞了硬钉子。
“大汗,是唐太宗李世民。”副将耶律斜轸的声音带着警惕,“听说他去年刚破了刘武周,手下玄甲军……”
“玄甲军又如何?”耶律德光猛地拽紧马缰,乌骓不安地刨着沙砾,“我契丹铁骑踏过的地方,连石头都得碎成两半。”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擦过右颊——那里本该光滑的皮肤,此刻还留着未愈的擦伤,是三日前试探性进攻时,被唐军流矢擦过留下的浅痕。那时他还笑着对部将说“不过是只蚊子叮了口”,却没料到真正的剧痛,藏在接下来那场铺天盖地的黄沙里。
申时三刻,第一阵狂风卷起沙丘时,耶律德光正盯着唐军阵营里缓缓移动的辎重车。他眯起眼——那些车辕压过的车辙浅得反常,车帘下偶尔露出的,竟像是半截明光铠的甲片。“不好了!是诱敌!”耶律斜轸的惊喝未落,忽听唐军阵营里爆发出震天的战鼓,先前看似笨重的“辎重车”突然掀开帘子,露出藏在其中的玄甲军!
二、刃光灼人面
李世民的玄甲军从来不是用来正面对抗的。
耶律德光看见那抹银白的身影从车中腾跃而出,玄甲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腰间横刀挽出的刀花比风沙更密。他听见自己的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却来不及勒缰——玄甲军的马槊已如暴雨般刺来,前排的契丹铁骑连人带马被掀翻在沙地里,血珠溅在沙丘上,转眼就被狂风卷得没了痕迹。
“列圆阵!列圆阵!”他挥刀砍开刺向面门的槊尖,虎口被震得发麻。余光里,唐军的阵型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化——本以为是散兵冲锋,却在眨眼间聚成楔形,如同一柄锋利的锥子,直插他的中军大阵。更要命的是,狂风裹挟着细沙打在人脸上,眼睛几乎睁不开,契丹铁骑擅长的骑射优势在这能见度里荡然无存,只能凭着本能挥刀乱砍。
忽然,一道冷光从右侧斜刺里劈来。耶律德光仓促侧身,右颊传来火辣辣的痛——不是流矢,是有人贴身近战!他扭头望去,正撞见一双映着战火的眼睛:李世民的玄甲上溅着血点,横刀刀刃还在往下滴血,刀柄上的龙纹雕饰在风沙里忽明忽暗。“耶律大王,别来无恙?”那声音混着战鼓与呐喊,却清晰得让人心惊,下一瞬,刀刃又带着破风之声斩来。
躲避间,耶律德光的短刀与对方横刀相撞,火星溅进眼尾,刺得他眼眶发涩。右颊的伤处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滴在铠甲领口,他这才惊觉:刚才那一刀,李世民的刀刃几乎是贴着他的右颊削过去的,若不是他躲得快,此刻半边脸怕是已没了。恐惧混着怒火冲上心头,他狠命挥刀砍向对方坐骑,却见李世民轻轻一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马蹄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带起的风把他的头巾扯落,满头长发散开来,遮住了半张染血的脸。
三、残阳刻旧疤
那场仗打到黄昏时,风沙终于停了。耶律德光望着败退的残兵,忽然发现右手还紧攥着那截断刃——不知何时,他的短刀被李世民的横刀劈开了缺口,就像他不可一世的南下野心,被砍出了第一道裂痕。
“大汗,您的伤……”耶律斜轸的手悬在他右颊上方,不敢落下。伤口从右眼角斜斜划到下颌,虽不深,却足以在脸上留下永久的疤痕。耶律德光摸了摸伤处,指尖沾着沙砾与血痂,忽然想起李世民挥刀时那抹冷冽的眼神——不是杀意,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
“记住这道疤。”他忽然把断刃塞进耶律斜轸手里,“李世民的刀,不会砍第二次。下次再遇他……”话音未落,远处唐军阵营里升起了归营的号角,悠长的号声混着残阳的余晖,在沙丘间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望着自己在沙地上的倒影,右颊的血痕格外醒目,像一道永远洗不净的耻辱印记,刻在漠北的风里,也刻在他此后每一次想起“天可汗”时的心悸里。
此刻的牛皮帐内,耶律德光忽然伸手摸向案头的青铜镜。镜面映出他如今的面容:右颊的疤痕已褪成浅褐色,却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青白,像一道永远醒着的伤口。他忽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报:李世民已在陈仓用“明修栈道”之计破敌。指尖敲了敲镜面,镜中人的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当年定襄城外那道擦过面颊的刀光,原来早就预兆了今日的结局:那个被称作“天可汗”的男人,从来不会给敌人第二次算计他的机会,就像三年前那道疤,看似留了活口,却让他此后每一次用兵,都不得不带着刻骨铭心的忌惮。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耶律德光吹灭烛火,任由黑暗吞没自己的面容。右颊的旧疤又开始痒了,这次不是痛,而是一种近乎清醒的灼烧——他忽然明白,那场让他脸上留疤的大战,从来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开始:属于李世民的传奇还在继续,而他的回忆里,永远停着那道在黄沙中闪过的、带着龙纹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