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突厥细作现踪迹

陈牧的青骒马刚转过山坳，李大牛的粗嗓门就从村口老槐树下炸响：“陈郎留步！“

他翻身下马时，老猎户已跑得直喘，粗布裤腿沾着草屑，手里那半只野兔早不知丢哪去了。“方才那穿黑袍的——“李大牛抹了把汗，手指死死攥住陈牧的衣袖，“俺装醉撞他那下，摸到他袖管里硬邦邦的，借着捡兔子的当口瞄了眼......“他喉结滚动两下，压低声音，“是封密信，角上印着狼头，跟去年秋里突厥人留在烧杀村的箭簇图腾一个样！“

陈牧的瞳孔骤然收紧。

三日前在州府，他收到的密函边缘被人用薄刃划过，当时只当是书吏疏漏，此刻与李大牛的话一撞，后颈顿时泛起凉意。

他反手按住李大牛的手背：“可看清那厮去向？“

“往村东乱葬岗去了。“李大牛喘匀气，从怀里摸出片碎布，“这是他挣扎时扯下的，带着股子膻味，准是常年穿皮裘的胡人才有的。“

陈牧捏着那片黑布凑到鼻端，果然有股混着松脂的腥臊。

他抬眼望向渐沉的暮色，青禾村的土坯房已冒起炊烟，可那抹黑袍，正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陈九！“他扯开嗓子喊，乡兵队长几乎是从麦垛后窜出来的，腰间横刀映着残阳，“带五个兄弟去村东林子埋伏，再让王二牛他们把村口那条歪脖子路的草堆挪开——“他手指在掌心画了个圈，“咱们给这位'游方道士'搭个绊马索。“

陈九的浓眉一挑：“醉汉绊索阵？“

“对。“陈牧扯下腰间的青布汗巾，“等会你带两个兄弟装成醉汉，扶着酒坛往村外走，绊索就拴在第三棵老榆和石磨盘之间。

那厮要跟踪，必定走那条近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过来的朱秀才，“秀才，你带狗蛋他们在土坡后候着，听到动静就亮火把。“

朱秀才推了推镜片，袖中《田赋新议》的纸角被攥得发皱：“陈郎是要引他自己露馅？“

“细作最宝贝的就是怀里的东西。“陈牧指节叩了叩自己心口，“他要是被绊倒，第一反应准是护着密信——到时候，咱们就知道是狼是羊了。“

暮色愈浓时，村口歪脖子路的酒香味飘起来了。

两个“醉汉“互相搀扶着，酒坛里的浊酒泼得满地都是，脚步歪歪扭扭往村外挪。

陈九故意踉跄着撞在老榆树上，酒坛“哐当“落地，碎瓷片溅到石磨盘边——那里，拇指粗的麻绳正隐在草窠里。

黑袍人就藏在土坡后的刺玫丛里。

他望着那两个东倒西歪的农夫，嘴角勾起冷笑。

陈牧那匹青骒马早进了村，可他必须确认今日州试的结果——密信里说的“若陈牧赴州试，即调边骑佯攻“，容不得半点差池。

等那两个醉汉晃过石磨盘，他猫着腰摸上了小路。

月光漏下的瞬间，他瞥见脚边有根泛着暗光的绳子，刚要抬步跨过，身后突然传来“哎呦“一声。

他下意识回头，却见方才那两个醉汉正互相揪着衣领厮打，酒气混着骂声直往鼻子里钻。

就是这分神的工夫。

他的左脚绊上了麻绳。

身体前倾的刹那，本能让他双手护在胸前——那里，藏着突厥狼卫的密信和可汗亲赐的玉符。

“有贼！“

火把“轰“地亮起来。

陈九的横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朱秀才举着松明火把凑过来，火光映得黑袍人惨白的脸忽明忽暗。

当乡兵扯开他的衣襟时，半卷染着狼头印的羊皮纸“啪嗒“掉在地上，还有块羊脂玉，雕着张牙舞爪的狼首。

“突厥细作！“狗蛋的尖叫惊飞了枝头的乌鸦。

陈牧蹲下身，捡起那张羊皮纸。

墨迹未干，上面赫然写着：“陈牧若入州试，速调铁勒部五千骑叩关，迫其回援......“他的指节捏得发白，抬眼时，黑袍人的冷汗已浸透了额角的布巾。

“说，在陇右埋了多少暗桩？“陈九的刀背重重砸在对方膝盖上。

黑袍人咬着牙不说话，直到朱秀才从怀里摸出个铜制火折子，“咔嗒“一声引燃了羊皮纸边角：“你不说，这信就先替你去见突厥可汗。“

“别！“黑袍人终于松了口，声音带着哭腔，“我是狼卫第三队的，陇右还有五个联络点，在......在盐池镇的老醋坊、狄道城的染布行......“

陈牧抬手止住陈九的追问，目光转向朱秀才：“秀才怎么看？“

朱秀才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发亮：“不如将计就计。

咱们伪造封密信，就说陈郎因州试名额被截，心灰意冷要回村种地。

那突厥人得了信，必定松懈，到时候......“他手指虚点两下，“咱们正好摸了他们的联络点。“

“好计。“陈牧拍了拍朱秀才的肩，转头对陈九道，“把他押到村后地窖，派两个兄弟轮流看守。

等天亮了，你带王二牛他们去盐池镇——“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记得乔装成盐商。“

夜渐深时，陈牧站在青禾村的土墙上。

晚风卷着麦香扑来，可他望着东南方的夜色，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陇西李氏的刁难还没消，突厥人又来搅局，看来这陇右的水，比他想的更深。

“陈郎。“苏清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端着碗热粥，“先喝口，别熬坏了身子。“

他接过粥碗，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这双手，白天刚替他誊完《代田法图解》。“瑶姐，你说......“他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这天下乱了百年，真能由咱们这些泥腿子给平了？“

苏清瑶没说话，只是把粥碗往他手里按了按。

月光下，她发间那根桃木簪子闪着温润的光——那是他刚穿越时，用劈柴剩下的边角料给她削的。

“能。“她轻声说，“你教咱们种的麦子能抗旱，你编的乡兵能打胡骑，你给泥腿子争的州试名额......“她笑了，“连突厥人都怕你，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陈牧望着她眼里的星光，突然笑了。

他仰头喝光热粥，暖意从喉管直窜到心口。

远处，村后地窖的方向传来一声犬吠，那是乡兵在换岗。

天快亮时，马蹄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陈郎！

州府公文！“狗蛋举着个封了火漆的竹筒，跑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州试延期三日，主考......主考换成了御史台的陆大人！“

陈牧接过竹筒，火漆上的“陇右观察使“印还带着湿气。

他撕开封皮，目光扫过最后一行字，嘴角慢慢扬起。

“延期三日......“他轻声念道，指尖摩挲着竹简边缘，“陆御史？

倒是位当年参过'均田议'的老大人。“

东方泛起鱼肚白，陈牧望着渐亮的天色，把竹简往怀里一揣。

身后，青禾村的公鸡开始打鸣，此起彼伏的人声里，有乡兵整队的口令，有妇人唤孩子起床的吆喝，还有新入选的州试学子们，正凑在老槐树下念《论语》。

他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那是萧若虹前天刚送的，说是“斩妖除魔“用。

此刻剑穗在晨风里轻扬，像是在应和他心里的声音。

“突厥的狼，陇西的虎......“陈牧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嘴角勾起抹笑意，“且看我这个耕夫，如何翻了这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