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第一天就背锅

陈砚是被后脑勺的钝痛疼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斑驳的青砖墙,墙皮剥落处露出几缕发黄的旧纸,隐约能辨认出“子曰学而时习之”的残字。

鼻尖萦绕着霉味混合着墨香的怪味,后颈沾着草席的刺痒——这不是他租的那间十平米合租房,更不是凌晨三点还亮着蓝光的电脑前。

“我这是……”他撑着身子坐起,粗麻儒衫蹭得胳膊发痒,低头时看见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腕,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哪里是现代社畜被996摧残得蜡黄的模样?

记忆如潮水般倒灌。

父母双亡、家徒四壁、靠金陵府学馆每月三斗米的资助苟活——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进脑子,最后定格在昨日傍晚:原主陈砚替学馆挑水时摔了一跤,头撞在青石板上,再睁眼就换了个魂。

“穿越?”陈砚喉结动了动,伸手摸向发顶——果然束着油腻的发髻,插着根褪色的木簪。

他又翻找身边破木箱,除了半本缺页的《四书章句集注》和两个硬得硌手的冷馍,再无他物。

窗外传来梆子声,“咚——”的一声惊得他打了个寒颤。

陈砚这才想起原主记忆里的日程:卯时三刻是学馆晨课,山长王德昌最恨迟到,去年有个学生晚到半柱香,被罚跪了整宿孔圣像。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他手忙脚乱套上布鞋,鞋尖开了道缝,大脚趾头露在外面。

跑出学舍时撞翻了墙角的瓦罐,碎瓷片扎进脚底板,疼得他倒抽冷气:“这破身体真是弱鸡,现代我搬桶装水都不喘气的……”

学馆设在夫子庙后巷,三间青瓦灰墙的屋子,正堂供着孔子像,二十来张榆木课桌排得整整齐齐。

陈砚扒着门框往里瞧,二十几个穿儒衫的学生已经坐定,山长王德昌正捏着戒尺在讲台上踱步,灰白胡子随着说话声颤动:“昨日讲《大学》‘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今日便考你们八股破题——”

“报告!”陈砚扯着嗓子喊,声音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回响。

王德昌的戒尺“啪”地拍在桌上,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陈砚!你又迟到了?上月初九迟到,廿三迟到,这月才初七就又迟到!学馆是你家菜园子?”

陈砚抹了把额头的汗,硬着头皮往里走。

原主记忆里王德昌最是古板,最恨学生不守规矩,可他实在搞不懂古代的时间——现代看一眼手机就行,这里全靠听梆子打更。

他刚要解释,余光瞥见第三排有个穿锦缎儒衫的少年冲他挤眉弄眼,那是王德昌的亲侄儿王文昭,原主记忆里没少给他使绊子。

“山长,”王文昭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砚兄素来勤勉,许是帮厨挑水耽搁了?听说他昨日还摔了一跤,怪可怜的。”

陈砚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帮他说话?

原主确实在学馆兼杂役换食宿,可王文昭提这个,分明是暗示他“身份低贱,连守时都做不到”。

王德昌的胡子抖得更厉害了:“勤勉?我看是心不在学!上回讲《论语》,你问‘仁’能不能当饭吃;前日讲策论,你说‘之乎者也不如说句痛快话’——陈砚,你当这是茶棚说段子?”

堂下学生窃笑起来。

陈砚这才想起来,原主虽挂着秀才功名,却因家贫在学馆当杂役,平时总被同窗看不起。

他现代职场摸鱼惯了,见气氛不对,赶紧陪笑:“山长您消消气,我就是……就是想多问问怎么写好文章嘛。”

“问?”王德昌抄起桌上的破题卷甩过来,纸页“唰”地打在陈砚脚边,“你这破题写的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你倒好,破题写成‘大学就像个大课堂,老师要把道理讲透亮’!这是酸秀才的文章?这是卖炊饼的老妇拉家常!”

陈砚捡卷子时瞥见自己的字迹——原主一手小楷倒还工整,可内容确实直白得离谱。

他挠了挠后颈,现代写方案时总被甲方骂“不够接地气”,怎么到这儿反而嫌太接地气了?

“山长,”他硬着头皮解释,“学生觉得,文章是给人看的,要是之乎者也绕得人头晕,那和天书有什么区别?”

“放肆!”王德昌拍案而起,戒尺差点敲到陈砚额头,“圣人经典岂容你这般轻慢?你可知我大楚科举,八股破题讲究‘代圣贤立言’?你这等歪理,莫说中举,连童生都要被黜了!”

王文昭适时补刀:“山长,砚兄昨日还说‘科举像公司KPI’,要按完成度发俸禄——这不是轻慢圣人,是轻慢国法啊!”

“什么KPI?”王德昌懵了。

陈砚差点咬到舌头——原主哪懂这个?

分明是他穿越后说梦话漏了嘴!

他急得脑门冒汗,现代职场甩锅术瞬间激活:“山长您误会了!学生是说,科举就像……就像先生教学生,总得有个考核标准不是?就像……就像甲方要验收成果,咱们得把文章写得既合规矩又有亮点!”

“甲方?”

“验收成果?”

满屋子学生哄堂大笑。

有个胖学生笑得拍桌子:“陈砚你莫不是撞傻了?哪来的‘甲方’?”王文昭捏着帕子掩嘴,眼里却淬着冰碴。

王德昌被“甲方”二字气得脸红脖子粗,花白胡子一翘一翘:“你……你这是以下犯上!成何体统!”

陈砚见势不妙,赶紧狗腿作揖:“山长息怒!学生就是嘴快,没别的意思!您老大人有大量,再给次机会呗?我保证下回破题规规矩矩,之乎者也管够!”

“机会?”王德昌抓起茶盏灌了口冷茶,压了压火气,“上月你说‘万般皆下品,唯有摸鱼高’,前日你说‘书中自有外卖到’,昨日又说‘孔圣人要是活现在,准爱听相声’——陈砚,你这哪是读书?你这是往圣人脸上抹灰!”

陈砚欲哭无泪——合着原主平时没少胡言乱语?

他正想再辩解,王文昭又慢悠悠开口:“山长,学馆名额有限,往年都是择优而录。砚兄这般心性,怕是难成大器……”

“住口!”王德昌突然拔高声音,可眼神却飘向王文昭,“陈砚,你屡教不改,学馆容不得你这等狂徒!明日起不必来了!”

“什么?”陈砚脑子嗡的一声。

原主全靠学馆的食宿过活,被赶出去他拿什么活命?

他急得抓住桌沿:“山长!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改?”王德昌背过身去,“你若真有心向学,去孔圣像前跪到申时,或许……”

“不必了!”陈砚突然梗起脖子。

现代被甲方骂到凌晨三点都没掉过泪,现在倒要为口饭跪圣人?

他扯了扯松垮的儒衫,冷笑一声,“人生没有考核标准,何必强求三更读!山长您保重,学生不奉陪了!”

他甩袖往外走,鞋尖的破洞蹭着青石板,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身后传来王文昭压抑的笑声,还有几个学生小声议论:“这陈砚疯了?”“怕是撞坏脑子了。”

出了学馆大门,陈砚才觉得后颈发凉。

他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站在巷口发愣。

金陵城的蝉鸣铺天盖地,青石板路被日头晒得发烫,他望着街角卖炊饼的摊子咽了咽口水——兜里比脸还干净,拿什么买?

“哎哎哎,这位小哥!”

陈砚转头,见个穿靛蓝短打的老头扛着个说书的醒木,正冲他笑:“我在巷口听了半晌,你那‘甲方’‘KPI’的词儿新鲜得紧!明儿我去醉月楼说书,就讲《酸秀才怒怼老学究》,你说中不中?”

“中中中!”陈砚有气无力地应着,肚子又发出一声巨响。

老头笑得前仰后合,扛着醒木往街那头去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陈砚晃到秦淮河畔。

河水泛着粼粼波光,画舫上飘来脂粉香,他摸着饿得发疼的胃,盯着水面里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乱蓬蓬的发髻,活像个讨饭的叫花子。

“得找个活计啊……”他蹲在柳树下,扯了片叶子叼在嘴里,“现代送外卖,古代总不能送外卖吧?要不……去酒楼当跑堂?”

风卷着蝉鸣掠过,他望着远处“醉月楼”的酒旗,突然听见肚子里又传来一声哀鸣。

陈砚摸着咕咕叫的肚皮,苦笑着摇头:“得,先解决温饱问题吧。这古代日子,可比996难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