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人来访,脉象玄机

翌日午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马车停在了苏府的侧门。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灰色布袍,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一撮山羊胡,眼神锐利而沉静,正是百草堂的秦越大夫。

绿萼早已在侧门等候,见到秦越,连忙上前行礼:“秦大夫,有劳您跑这一趟了。我家姑娘已在汀兰水榭等候多时。”

秦越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随着绿萼,穿过曲折的回廊,朝着汀兰水榭走去。

一路上,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打量着苏府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苏府,这个曾经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踏足过了?

汀兰水榭内,苏未央早已焚上一炉清雅的檀香,泡上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

她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未施粉黛,却更显得清丽脱俗。

见到秦越进来,苏未央起身相迎,盈盈一拜:“秦大夫,有劳了。”

秦越的目光落在苏未央身上,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眼前的少女,眉眼间依稀可见故人的影子,只是那份沉静与从容,却远非寻常十五岁少女所能拥有。

“苏大小姐客气了。”秦越回了一礼,声音平静无波,“老朽奉命前来为大小姐诊脉,分内之事,何谈有劳。”

苏未央引着秦越在窗边的矮几旁坐下,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清茶,道:“秦大夫,请用茶。”

秦越接过茶盏,并未饮用,只是将目光投向苏未央,道:“苏大小姐,请伸手。”

苏未央依言伸出皓腕,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脉枕之上。

秦越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她的腕脉之上,闭目凝神,仔细诊察。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以及檀香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苏未央静静地看着秦越,心中却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这位母亲的故交,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情谊,是否愿意帮助她。

半晌,秦越缓缓睁开眼,收回了手,眉头微微蹙起。

“苏大小姐,”秦越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从脉象上看,您气血两虚,心神不宁,似是受过惊吓,又思虑过重所致。此外……”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未央:“大小姐的饮食之中,似乎……有些不妥。”

苏未央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哦?秦大夫此话何意?我的饮食,一向都是由府中的大厨房统一调配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秦越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大小姐的脉象之中,隐隐带着一丝寒凉之气,并非寻常风寒所致,倒像是……长期服用某些寒凉之物,日积月累而成。”

苏未央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柳氏那个毒妇,竟然真的在她日常的饮食之中动了手脚!

前世,她一直以为自己身体孱弱,时常精神不济,是因为天生体弱。却不想,这其中,竟有柳氏的“功劳”!

“秦大夫,”苏未央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无助”,“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我的饮食中下毒?”

秦越摇了摇头:“下毒倒也谈不上,只是长期服用这些寒凉之物,会使人气血亏损,精神萎靡,久而久之,便会百病丛生。若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其心可诛!”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苏未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多谢秦大夫提醒,未央知道了。”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不知秦大夫可有良方,为我调理身体?”

秦越沉吟片刻,道:“大小姐的病症,并非一日之寒,调理起来也需时日。老朽先为您开几服温补气血,安神定志的方子,您按时服用。平日里,饮食也要多加注意,忌食生冷寒凉之物。”

说着,他便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开具药方。

苏未央看着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心中暗暗盘算。

这位秦越大夫,果然医术高明,而且心细如发。他能从她的脉象中,看出这么多端倪,想必对母亲当年的“怪病”,也应该有所了解。

“秦大夫,”苏未央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家母生前,也曾体弱多病,时常精神不济。不知秦大夫可曾为家母诊治过?”

秦越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苏未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令堂沈夫人……”秦越的声音带着几分追忆与惋惜,“老朽与令堂,确有几分渊源。当年,老朽初到京城,曾受过沈夫人的恩惠。只是……”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只是当年沈夫人病重之时,老朽恰好离京远游,未能为她尽一份绵薄之力,实乃憾事。”

苏未央的心中,涌起一丝失望。

难道,秦越也不知道母亲当年中毒的真相吗?

“秦大夫不必自责。”苏未央强压下心中的失落,轻声道,“家母的病,来势汹汹,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想必也是天意如此。”

她顿了顿,又状似随意地说道:“只是,我总觉得,家母的病,有些蹊跷。她平日里身子虽然不算强健,却也并无大碍,怎会突然一病不起,药石罔效呢?”

秦越的眉头再次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沈夫人病重之时,老朽虽然不在京中,却也曾听闻一些传言。据说,沈夫人的病症,与寻常风寒不同,倒像是……中了某种慢性奇毒。”

“慢性奇毒!”苏未央的心猛地一跳,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那……可曾查出是何人下毒?”

秦越摇了摇头:“此事并无实证,只是坊间传言罢了。更何况,当年苏府后宅,由柳夫人一手把持,外人根本无法插手。即便有人怀疑,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他的话,虽然说得隐晦,却也间接证实了苏未央的猜测。

母亲的死,果然与柳氏脱不了干系!

“多谢秦大夫告知。”苏未央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戚之色,“家母去得不明不白,我这个做女儿的,心中实在难安。若是能查明真相,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着秦越:“秦大夫,您医术高明,见多识广。不知您可否帮我一个忙?”

秦越看着她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执着,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苏大小姐,与她母亲沈氏,倒真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外柔内刚,一样的聪慧过人。

“苏大小姐请讲。”秦越沉声道。

苏未央从袖中取出那枚发黑的兰花银簪,递到秦越面前:“秦大夫,这是家母生前最喜爱的一支发簪。家母临终前曾说,这枚银簪,是从柳氏送来的汤药中发现的。您可否帮我看看,这银簪上的黑色物质,究竟是何物?是否与家母当年的死因有关?”

秦越接过银簪,仔细端详着簪头那片已经发黑的兰花。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苏大小姐,这银簪上的黑色物质,并非寻常污渍,倒像是……某种罕见的毒物残留。”

“毒物残留!”苏未央的心猛地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果然是柳氏!那个毒妇,竟然真的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害死了她的母亲!

“秦大夫,”苏未央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您可否查出,这究竟是何种毒物?”

秦越摇了摇头:“仅凭这枚银簪,老朽也难以断定。这种毒物,极为罕见,寻常大夫根本无从辨认。若想查明真相,恐怕还需要……找到当年为令堂诊治过的太医,或者……查阅当年的医案。”

当年的太医……医案……

苏未央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这或许是她查明母亲死因的关键!

“多谢秦大夫指点。”苏未央郑重地向秦越行了一礼,“今日之恩,未央铭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未央定当万死不辞!”

秦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欣慰。

这个苏大小姐,虽然身负血海深仇,却能保持冷静,不卑不亢,实属难得。

“苏大小姐言重了。”秦越将银簪还给苏未央,道,“老朽与令堂有旧,能为大小姐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大小姐务必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未央明白。”苏未央点了点头。

秦越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苏未央亲自将他送到院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眸光深沉。

秦越的到来,为她带来了重要的线索,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

柳氏,你等着!

我定要让你,为我母亲的死,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转身回到房中,看着桌上那张秦越开具的药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调理身体,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借着“养病”的名义,暗中积蓄力量,寻找机会,一步一步,将柳氏逼入绝境!

而那枚发黑的银簪,便是她手中最锋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