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的四月,烟雨季正盛。顾沉站在花径的白居易草堂前,看云雾如棉絮般漫过古枫,枝头的桃花被细雨洗得透亮,恰似二十年前初见苏悦时的模样。身旁的承砚正拽着他的衣袖,用童声背诵《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小家伙颈间的金星石长命锁随动作轻晃,石面上的“雨丝金星“纹路与飘落的桃花瓣相映成趣。
“爹爹,为什么桃花开得这么晚?“承砚仰头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巅。
“因为庐山海拔高,温差大。“苏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预计在立秋时节降生。“白居易当年在庐山任江州司马,写下这首诗时,一定是被这里的云雾与花事感动了。“她指着草堂墙壁上的石刻,雨水顺着字迹凹陷处流淌,竟似墨汁在宣纸上洇开。
顾沉取出便携式气象站,屏幕上显示当前海拔1164米,气温15℃,空气湿度85%:“这种气候最适合金星石的'包浆'形成。“他转头看向妻儿,“承砚的长命锁经过四年佩戴,石面已经温润如古玉,这就是'人养石,石养人'的印证。“
承砚忽然指着溪水中的石头惊呼:“星星!“顾沉蹲下身,看见浅滩处的金星石在流水中闪烁,石品上的天然星斑经千万年冲刷,形成了类似“鹿洞“的图案——正是白鹿洞书院的别称。“这叫'水冲石品',“他捡起石头解释,“水流相当于天然砂纸,能让星斑更清晰。“承砚似懂非懂,却将石头收进背包,说是要带给周爷爷雕刻。
雨幕中,文旅综合体的智能系统自动播放采茶戏《庐山烟雨季》。苏悦望着远处的云雾,忽然想起求婚那晚的场景:“你还记得吗?当年在顶层布置的烛光,被云雾折射成了星轨。“顾沉点头,取出手机展示当年的照片——云雾中的烛火与此刻承砚手中的LED灯笼重叠,恍若时光从未流逝。
“周爷爷说,今天有新砚开料!“承砚拽着父母向工坊跑去。推开木门,茶香与墨香扑面而来,周师傅正对着一块“金星雪浪“石沉思。“此石宜做'海天旭日'砚,“老人轻抚石面,“星斑聚在右上方,恰如朝阳初升。“承砚踮脚望去,石面上的星斑果然如金乌展翅,与《西清砚谱》中的图示分毫不差。
“承砚,想不想看'开石'?“顾沉取出超声波测石仪,“现代科技能精准定位石品,但老辈人全凭经验。“周师傅抄起铜锤轻敲石料,声音清越如磬:“此石性坚而润,可藏墨千年。“当錾子落下的瞬间,承砚急忙捂住耳朵,却见石屑纷飞中,一道细密的“雨丝金星“纹路赫然显现,恰似庐山云雾的缩影。
午后雨歇,一家人登上观云亭。顾沉打开手机里的“庐山AR“APP,对准五老峰扫描——全息投影中,米芾的《庐山图》与实景重叠,山体轮廓竟与古代砚台的“天枢式“造型如出一辙。承砚兴奋地指着手机屏幕:“爹爹,五老峰变成砚台了!“
“这叫'山水入砚',“苏悦摸着儿子的头解释,“古人制砚常以山川为形,比如这'五老砚',砚池模仿三叠泉,砚堂对应牯岭镇。“她忽然指向云雾中的汉阳峰,“葛洪炼丹的地方,现在成了我们的'星空砚台观测点'。“
暮色浸染庐山时,文旅综合体的“云雾剧场“开始了全息表演。承砚坐在第一排,看3D投影还原的葛洪采药场景中,金星石从矿脉到砚台的演化过程被具象化为“星石精灵“。当演员手持修复后的“云汉砚“登场时,裂痕处的金缮纹路在激光下流动,竟与苏悦腕间的手链形成时空呼应。
“妈妈,金缮是不是像给石头缝衣服?“承砚转头问。
“对呀,“苏悦握住他的小手,“每道裂痕都是故事,金缮让它们变成了特别的风景。“她忽然想起修复《庐山草药志》时的情景,书页间的霉斑经处理后,竟显现出宋代医者的批注,恰如金缮赋予器物新生。
深夜的花径,月光透过雨丝织成银帘。顾沉与苏悦并肩坐在石凳上,听承砚在溪畔用网兜捕捉“星星石“。小家伙忽然跑过来,掌心躺着块鸽蛋大小的金星石,石面上天然形成的“心“形星斑恰好被月光照亮。
“送给爸爸妈妈!“承砚举起石头,雨水顺着他的袖口滴落在石面上,星斑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如同被擦亮的千年心事。
苏悦将石头收入锦囊,锦囊上“庐岳情石“四字是周师傅的笔迹。顾沉望着妻儿,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文化节,林翰在金星砚展台前驻足的瞬间——文化的相遇与传承,从来都是如此悄然又深刻。
“再过几个月,“苏悦摸着腹部轻笑,“又有一个小生命要听庐山的雨了。“远处,智能温室的补光灯次第亮起,为草药园披上温柔的光晕,与工坊的煤油灯、文旅综合体的霓虹交相辉映,如同繁星坠入人间。
承砚忽然指着天际惊呼:“流星!“一道光痕划过云雾缭绕的夜空,顾沉打开手机天文APP,笑道:“那是金星,古人叫它'太白星',与我们的金星石同名。“承砚似有所悟,从背包里掏出小刻刀,在鹅卵石上歪歪扭扭地刻下“星““砚“二字,石屑落在苏悦的布鞋边,宛如撒落的星子。
山风带来湿润的草木香,云雾在五老峰间聚了又散。顾沉揽住苏悦的肩,看承砚追逐着流萤般的灯光跑向远方,石径上的水洼倒映着星空与山色,恍若无数方微型砚台盛满了银河。而他们的故事,正如这庐山烟雨季,在时光中绵密生长——每一滴雨都是文化的滋养,每一片云都是匠心的舒展,在天地间,在血脉里,永不落幕。
当承砚的刻刀落下最后一笔,当新生儿的啼哭将在秋日响起,庐山的云雾依然轻柔,金星石的星斑依然闪烁,而文化的传承,正如这永恒的烟雨季,在每代人的掌心,写下新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