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残魂余烬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冰晶坠地,在死寂的青铜殿堂中炸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终结感。

悬浮在半空的“姜雪魄”,身体猛地一僵!覆盖周身的暗银光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疯狂地明灭闪烁!那双冰冷的暗银竖瞳中,惊怒与忌惮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本能的恐惧所取代!

她眉心的位置,那只流淌着熔融暗银、象征着真龙意志的竖瞳中央,那道因混沌冲击而出现的细微裂痕,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猛地扩张开来!裂痕边缘,暗银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血液般流淌、滴落,但更关键的是——

嗤!

一丝极其精纯、凝练、带着刺骨寒意的暗银色能量,如同被强行剥离的魂魄碎片,猛地从那狰狞的裂痕中迸射而出!

那并非寻常的能量逸散,更像是一个拥有微弱自我意识的核心碎片!它脱离了“姜雪魄”的眉心,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明亮的暗银轨迹,没有半分停留,如同受惊的萤火虫,瞬间朝着穹顶那片深邃的黑暗激射而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不——!!!”一声凄厉、怨毒、充满了极致不甘的龙吟(不再是重叠的低语,而是尖锐刺耳的嘶鸣)从“姜雪魄”口中爆发出来!这声音穿透了青铜殿堂的死寂,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她(它)试图抬手抓向那逃逸的碎片,但覆盖周身的暗银光辉剧烈波动,身体如同失控般剧烈颤抖,动作变得无比迟滞!

随着那核心碎片的逃逸,“姜雪魄”身上散发出的浩瀚龙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暴跌!眉心的竖瞳裂痕迅速扩大、蔓延,暗银的光芒如同退潮般黯淡下去,最终彻底闭合,只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流淌着微弱银光的恐怖伤痕!覆盖周身的暗银光辉也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失去了龙魂意志的绝对压制,那双属于姜雪魄的、暗银褪去的眼眸中,属于人类的、冰蓝色的瞳孔瞬间恢复!但那双瞳孔之中,却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片空洞、茫然、如同被彻底洗刷过的死寂。如同精致的琉璃,美丽却冰冷易碎。

“噗通!”

失去了力量的托举,姜雪魄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直坠落,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蜷缩在那里,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沾染着灰尘和凝固的血迹,一动不动,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眉心那道深可见骨的竖痕流淌着微弱的银光,触目惊心。

“姜姑娘!”拓拔野身上的龙威压制骤然消失,他猛地从地上弹起,顾不上自身的伤势,踉跄着扑到姜雪魄身边。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的气流,才长长地、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吐出一口气。

“还活着…还活着…”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庆幸和后怕。但当他看到姜雪魄眉心那道恐怖的伤痕和她空洞无神的眼眸时,心又猛地沉了下去。魂毒虽除,但这具躯壳…似乎只剩下空壳?

就在这时!

“吼——!!!”

那具失去了核心碎片压制、棺盖已被冲开巨大缝隙的青铜棺椁,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龙吟!龙吟声中充满了被彻底激怒的滔天凶戾、破封而出的狂喜、以及一种…对逃逸碎片的极致贪婪与渴望!

棺椁内,那由纯粹暗金能量构成的威严头颅轮廓,猛地膨胀!刺目的暗金光芒如同实质的熔岩,疯狂地从棺盖缝隙中喷涌而出!整个棺椁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轰隆!轰隆!轰隆!”

沉重的青铜棺盖,在那恐怖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两道…更多的巨大缝隙被硬生生撕裂开来!一只覆盖着暗金色、如同金属铸造的狰狞龙爪,猛地从最大的缝隙中探出!龙爪之上,覆盖着玄奥的鳞片纹路,指尖锋利如神兵,狠狠抓在棺椁边缘的青铜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棺椁内的存在…正在强行破封而出!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殿堂!比之前龙魂化身强横十倍、百倍!空气被挤压得发出爆鸣!巨大的青铜墙壁上,那些描绘着洪荒景象的古老符文疯狂闪烁,却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崩裂!

“噗!”拓拔野被这恐怖的威压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青铜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他只能惊恐地看着那即将破封而出的灭世凶物!

而离棺椁更近的地方…

韩斩棘如同焦炭般的残躯,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他的生命之火微弱得几乎熄灭,意识早已沉入最深的黑暗。眉心那点燃灵魂的赤金火焰早已熄灭,只留下一点焦黑的印记。右臂彻底焦黑碳化,如同枯枝。左肩的空荡处,覆盖着暗金色结晶的断口也黯淡无光。

【宿主生命体征:濒临湮灭…】

【灵魂强度:微弱…持续消散…】

【弑神印记:深度沉寂…无响应…】

【检测到超高维能量源(青铜棺椁)剧烈波动…威胁等级:灭世级…】

【最终预案…执行完毕…系统核心…进入…永久…沉…眠…】

脑海中,系统那断断续续、如同临终遗言般的提示音,终于彻底归于死寂。最后一点维系着他与这残破躯壳的联系,似乎也要断裂了。

结束了吗…

黑暗…无边的黑暗…冰冷…死寂…

就在这永恒的沉沦即将降临的刹那。

一点微弱的、冰凉的触感,如同黑暗中飘落的雪花,轻轻拂过了他即将彻底寂灭的灵魂核心。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体内?

不,更准确地说,是源自那早已沉寂、被判定为深度休眠的弑神印记烙印深处!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冰雪气息的意念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最后一颗气泡,顽强地、艰难地,从那片死寂的烙印深处…浮了上来!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只有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连接感。

这连接感,指向…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无尽虚空的那个…冰冷而脆弱的躯壳。

(…韩…斩…棘…?)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的意念,带着茫然、痛苦、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探询,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韩斩棘即将消散的意识。

是姜雪魄!是她残存的、刚刚从龙魂压制和子蛊啃噬中挣脱出来的、虚弱不堪的灵魂碎片!她依靠着某种源自弑神印记烙印(或许是在龙陨谷石碑空间,韩斩棘以血为契,借她煞气对抗金九爷时留下的灵魂连接),在这最后的时刻,感应到了他!

这微弱到极致的连接,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韩斩棘彻底寂灭的意识深处,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是你…?)

韩斩棘残存的、几乎溃散的意识碎片,本能地、艰难地回应着这唯一的连接。没有力量,没有意志,只有一种纯粹的、濒死状态下的本能确认。

(…痛…好冷…好黑…我…在哪里…?)

姜雪魄的意念碎片传来混乱而痛苦的波动,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魂魄受创的剧痛。她的记忆似乎支离破碎,意识如同破碎的琉璃。

(…撑住…别…睡…)韩斩棘的意念碎片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传递着微弱的、几乎无法承载任何力量的意念。他所有的意志早已在灵魂燃烧中耗尽,此刻的交流,纯粹是生命最本源的求生本能和对她的牵挂。

(…手…你的手…?)姜雪魄的意念似乎捕捉到了韩斩棘残躯的状态,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恐惧和悲伤的波动。(…为了…我…?)

(…值…)一个简单的意念,传递了过去。包含了所有无需言说的付出与决绝。

就在这时!

“轰——!!!”

一声仿佛天地初开、宇宙崩裂的恐怖巨响,彻底淹没了这灵魂层面微弱的交流!

那巨大的青铜棺椁,终于承受不住内部恐怖力量的冲击!

沉重的青铜棺盖,如同被万吨炸药从内部引爆,瞬间被狂暴的暗金色能量洪流冲得四分五裂!巨大的碎片如同陨石般激射向四面八方,狠狠砸在青铜墙壁和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青铜殿堂都在剧烈地摇晃、呻吟!

刺目的暗金光芒如同太阳爆炸,瞬间充斥了殿堂的每一个角落!光芒之中,一个庞大到遮蔽了半个殿堂穹顶的、由纯粹暗金能量构成的巨龙之首,缓缓抬起!

它有着真龙威严的轮廓,鹿角峥嵘,覆盖着玄奥的暗金鳞甲纹路。巨大的眼眶中,没有眼珠,只有两团熊熊燃烧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炽烈火焰!火焰跳跃着,充满了无上的威严、被封印万古的滔天怒火,以及一种…对逃逸龙魂碎片的极致贪婪!

恐怖的龙威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落!拓拔野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这股威压死死按在了青铜墙壁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窍流血,瞬间昏死过去!

那巨大的暗金龙首微微转动,燃烧着黄金火焰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殿堂。

它先是落在了摔落在地、眉心淌血、气息微弱的姜雪魄身上,龙口微张,发出一声混合着贪婪与不屑的低沉龙吟。显然,它感应到了姜雪魄体内残留的、属于逃逸龙魂碎片的气息,但这具残破的躯壳和虚弱的灵魂,已引不起它太大的兴趣。

紧接着,它的“目光”如同两轮燃烧的太阳,猛地锁定了地上那具如同焦炭般的残躯——韩斩棘!

在它的感知中,这具残破不堪、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蝼蚁躯壳里,竟然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它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同源血脉气息!以及…一丝让它感到极其厌恶、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弑神之力的余烬!

更重要的是,它清晰地感应到,那逃逸的核心龙魂碎片,最后消失的空间坐标,竟然与这具残躯有着一丝微弱的因果纠缠!

“吼——!!!”

震天动地的龙吟带着无上的威严和被蝼蚁冒犯的暴怒响起!

巨大的暗金龙首缓缓低下,燃烧着黄金火焰的“眼眸”死死锁定韩斩棘,一股庞大到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吸力,瞬间笼罩了他残破的身躯!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血脉钥匙,而是…彻底吞噬!吞噬这沾染了同源气息的残渣,吞噬那令它厌恶的弑神余烬,更要顺着那微弱的因果线,追索逃逸的碎片!

韩斩棘焦黑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提起,朝着那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暗金龙首飞去!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不…!)姜雪魄残存的意念碎片传来绝望的尖鸣!

韩斩棘残存的意识碎片在恐怖的吸力下如同风中残烛,连最后一丝交流都无法维持。

结束了…真正的…结束…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瞬间!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带着金属震颤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韩斩棘空荡的左肩断口处响起!

覆盖在断口处、那层早已黯淡无光的暗金色能量结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金光芒!

光芒之中,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玄奥符文疯狂流转、组合!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浩瀚到难以想象的空间波动,骤然从那结晶断口处弥漫开来!

这波动…与那巨大青铜棺椁上的星辰纹路…同源!

【空间…坐标…锁定…强制…传送…启动…】

一个冰冷、机械、仿佛沉寂了亿万年的声音,并非来自系统,而是直接从那暗金结晶中断口深处响起!

下一刻!

在暗金龙首那燃烧的黄金火焰“眼眸”注视下,在姜雪魄绝望的意念感知中,在拓拔野昏迷的躯体旁…

韩斩棘那被吸力攫住、缓缓飞向龙口的焦黑残躯,连同那爆发的暗金光芒和空间波动…

瞬间…消失无踪!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片即将被龙怒吞噬的空间中…强行抹去!

巨大的暗金龙首猛地一顿!燃烧的黄金火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流露出了一丝…错愕?

空荡荡的青铜殿堂中,只剩下棺椁喷涌的暗金光芒,昏死的拓拔野,眉心淌血、气息微弱的姜雪魄,以及那巨大龙首发出的、充满了被戏弄的、滔天怒火的…震世龙吟!

“吼——!!!!!!”

龙吟声穿透青铜殿堂,穿透无尽虚空,仿佛在宣告着对逃逸者的…不死不休的追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