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也要去

寝室里的气压低到了极点,安静得可怕。

宁许儿刚刚还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像一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可眨眼间,就完全没了精神,像只被抽去了脊梁的茄子。她一声不吭,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床,动作迟缓又机械,随后将床帘拉得密不透风,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了黑暗之中。

寝室的另外挤在下铺的楼梯边,担忧的看着宁许儿素白的床帘,恨不得自己有透视眼,能将里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邹瑜和柳梦琪面面相觑,两人眼中皆是满满的无奈,随后不约而同地轻轻摇了摇头。

邹瑜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快速打下一行字:怎么办?

柳梦琪见状,无奈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脸上的神情在说她也毫无头绪。

邹瑜深吸一口气,接着又在手机上打字:要不我们带她去散步吧?

柳梦琪看后,再度摇了摇头,那幅度虽小,却满是笃定,显然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

林椒椒趴在桌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迷彩包,满心惆怅。

这个包是宁教官让她转交给宁许儿的。起初,林椒椒心里十分抗拒,毕竟这几天宁教官处处针对宁许儿,今天这般反常,感觉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可宁教官异常坚持,拉着林椒椒苦口婆心地说了整整半个小时,还透露自己是宁许儿的亲哥,林椒椒这才勉强答应帮忙。

其实林椒椒早就隐隐猜到他们的关系了,毕竟一个叫宁许儿,一个叫宁许超,光听名字,任谁都会联想到他们是兄妹。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亲兄妹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为何要这般针锋相对?又为何要在暗地里关心彼此?想来想去,症结大概率出在宁许超当兵这件事上。

徐泷对他爸就是这样的。

徐泷的爸爸是一名军官,以前在部队时就很少有时间陪伴徐泷。六年前,他被调去执行任务,地点不明,此后便音信全无。林椒椒曾亲眼目睹徐泷死死抱住爸爸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喊,只为让爸爸陪自己过个生日。那孤独时的无助、离别时钻心的疼痛,林椒椒虽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却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宁许儿的心情,和徐泷当年如出一辙,林椒椒自然明白她心里有多难受。

林椒椒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将迷彩包轻轻放在宁许儿的桌上。

邹瑜见林椒椒坐在一旁不吭声,转身递过手机,询问林椒椒有没有办法。

还没等林椒椒回应邹瑜,她兜里的手机便突兀地剧烈响动起来。林椒椒掏出手机一瞧,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徐猪猪”三个字。她撇了撇嘴,满脸嫌弃,毫不犹豫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本来就烦,看到徐泷更烦了。

前几天,这家伙竟以自己军训用不着棋盘为由,硬生生抢走了她心爱的棋盘,害得她整整七天都没能摸一下棋子,手痒得不行。现在打电话过来,天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电话再次响起,林椒椒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快步走到走廊,接起电话。

还没等她开口,对面就传来徐泷刺耳的吼叫:“小冬瓜,你竟然敢挂我电话!”

林椒椒二话不说,直接再次掐断电话,挂断的瞬间还不忘对着手机狠狠翻了个白眼,鼻腔里泄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神经病。”

可这电话仿佛中了邪,又双叒叕地响起。

林椒椒皱着眉,眉头拧成死结,没好气道:“你有完没完?”这声质问带着积压多日的怨气,震得耳膜生疼。

听筒那端陷入诡异的沉默,愣了好一会儿,就在林椒椒准备再次挂断时,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缓缓流淌而出,“椒椒,是我,江意。”

江意?

林椒椒一怔,目光下意识扫向来电显示,一串陌生号码在屏幕上跳动,像在无声嘲笑她的莽撞。她慌乱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解释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急促,“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徐泷。”

“没事。”江意轻声应道,那轻柔的语气就像一阵和煦的春风,瞬间抚平了林椒椒心中的烦躁。相比徐泷平日里的咋咋呼呼,江意的温柔就显得格外可贵,像一泓清泉,流淌在林椒椒心间。

“我在你寝室楼下,你有空下来一趟吗?”江意的呼吸声透过电流变得轻浅,小心翼翼的尾音像悬在半空的羽毛。

“嗯,我现在就下来。”

夜幕如浓稠的墨倾泻而下,宿舍楼前的路灯次第亮起。

林椒椒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清凉的晚风裹挟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不远处的路灯下,江意双手捧着奶茶,眉眼含笑的向她招收,白色短袖被夜风吹得轻轻鼓起,衣摆随风摇曳。

“椒椒,”江意修长的手指捏着吸管轻轻旋入杯盖,骨节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他将奶茶往前递了递,声音温柔得近乎虔诚:“这个是我今天研制的新品,你尝尝好不好喝。”

“谢谢。”

林椒椒指尖即将触到奶茶杯的瞬间,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般横在了她面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徐泷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怀里抱着林椒椒的棋盘,一脸警惕地看着江意,活像一只守护领地的小兽,浑身散发着敌意。

江意的指尖还维持着递奶茶的弧度,甚至连眼尾的笑意都没淡去,直接无视了这个不速之客。

“江公子,谢谢你的奶茶。”林椒椒手肘狠狠捣向徐泷肋骨,杏眼瞪得溜圆,嗔怪道:“怎么说话的。”

徐泷的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林椒椒手里的奶茶杯上,眼珠瞪得溜圆,他将手中的油纸袋往林椒椒手心一塞,热辣的油星子混着辣椒粉味猛地窜进鼻腔,“小冬瓜,把奶茶还给他,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鸡腿。放心,这次我不跟你抢,你把奶茶还给他,这些都是你的。”

“椒椒,想吃鸡腿我以后每天都给你买,我们今天就先喝奶茶吧。”他眼尾的笑意还未褪尽,就被徐泷突然上前的动作惹的凝固住。

“吃我的。”徐泷整个人像头被挑衅的野兽般逼近,狠狠的瞪着江意。

江意突然低笑一声,白色短袖随动作扬起衣角,他不退反进半步,鼻尖几乎要撞上徐泷,“喝我的。”

“吃我的。”

“喝我的。”

“吃我的!”

“喝我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活脱脱像两个正在吵架的小学生,幼稚得让人忍俊不禁。周围路过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的甚至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围观这场争斗。

林椒椒被围在人圈中央,后颈的碎发都被目光灼得发烫,终于忍无可忍叉腰吼道:“行了,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本以为这样就能平息这场闹剧,可这平静只维持了三秒。两人依旧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江意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盯着徐泷,像是在说“你别太过分”。徐泷则梗着脖子,毫不退缩,那模样仿佛在宣告“我可不怕你”。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江意指尖突然抽出一叠淡蓝色门票,票面上跃动的白鲸图案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椒椒,我这里有几张海洋馆的门票,这周五军训就结束了,周日下午两点我想请你和你室友一起去玩一下,放松放松。”

“她周末要练棋,没空。”话音还没落,徐泷的手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嗖”地一下掐住票角狠狠一拽,一把将门票夺在手中。

“徐泷,我邀请的是椒椒,去不去不是你决定的。”江意眼尾的笑意冻成冰棱,指节扣住门票的褶皱猛地发力。两人拉扯间,票面上的浪花纹路被攥得发白,最终他夺回门票时,纸边已沾着徐泷掌心的薄汗。

徐泷哪肯善罢甘休,徐泷突然横跨半步挡住林椒椒,“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练棋了,你以为她和你一样吗?人家是要备赛锦标赛的,不像你这样的圈外人可以肆意玩耍。”徐泷特意将“圈外人”三个字咬得极重,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嘲讽和挑衅,故意往江意的伤口上撒盐。

江意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毫不退缩地迎上徐泷的目光,声音冰冷却坚定:“我确实已经不打比赛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圈外人。明年的锦标赛,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怎么,你想通过积分赛吗?做梦吧,以你的实力,连入围前100的积分都得不到。”徐泷继续嘲讽,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那表情仿佛在说江意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可笑。

“你也不过才排名第93而已,很快也要掉出前100了。”江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刺向徐泷的痛处。

“那我比你强!”

“别吵了。”林椒椒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门票塞进裤兜,淡蓝色的纸角还露在外面晃荡,“我问一下室友都有没有空。”

“不许去。”徐泷的手如铁钳般扣住林椒椒手腕,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你咋管的这么宽呢?我去不去关你屁事。”林椒椒猛地甩脱他的手,马尾尖扫过徐泷鼻尖,带起的风把他额前碎发吹得乱颤。

林椒椒这下可真生气了。

见林椒椒态度坚决,徐泷眼珠子一转,“那我也要去。”

“随你。”林椒椒抢过他怀里的檀木棋盘,她转身时,裤兜里的门票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我会赴约的,我室友的话,我要问一下,那我先上楼了。”

林椒椒抱着足足有10斤重的棋盘,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这三层楼的距离此刻变得无比漫长,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胳膊上的重量又增加了几分。等到了寝室门口,她的胳膊已经累得发软,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棋子突然滑落一地,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她吃力的按下门把手,钻进门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快来帮我一下,拿不住了。”

听到求救的柳梦琪爬下床去搭把手:“这棋盘怎么拿回来了?”

两人合力将棋盘放到桌上。

林椒椒插腰,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道:“估计是徐猪猪那个小子良心发现,把棋盘还我了。”

林椒椒跑到门口一颗颗捡起洒落棋子,吹去附在棋面上的灰尘:“对了,刚刚江公子给了我几张门票,邀请我们周日去海洋馆。”

“海洋馆?去!”邹瑜抱着脸盆从卫生间里出来,胡乱擦了把头发,“你下楼到底是去见徐神还是江公子啊?”

“在寝室楼下碰巧都遇到了。”

“哟吼,那他俩有打起来吗?之前传闻说徐泷和江意两人在大学之前结过仇,听说徐泷之所以没有当上围棋社社长就是因为江意给他穿小鞋。”邹瑜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穿小鞋?

“别乱说,徐猪猪没有当上社长是因为他在去年的夏达杯上只拿到铜牌,而季年拿到了银牌,再说季年也是凭实力当上社长的。”林椒椒急忙解释,生怕她们误会。

“这个不重要,刚刚他俩碰面了吧?有没有吵起来?”邹瑜显然更关心吃瓜,并没有在意林椒椒的解释。

“没吵,就是徐猪猪想周日和我们一起去海洋馆。”林椒椒嘴上扯着谎,将碎裂的棋子一点一点地放进手心。

“一起去?”柳梦琪啧啧几声,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周日有大事发生。”

“噫?许儿的桌子怎么这么乱?”柳梦琪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指着宁许儿的桌子惊讶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大小小的包装袋、礼物盒、泡沫塑料堆的满桌都是,和平时整洁的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还是宁许儿的桌子吗?

林椒椒看着熟悉的包装袋,以及桌上拆开的信封,心中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