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万春亭下的老槐树已化为青铜与血肉的共生体,陈九章剖开树皮时,年轮间渗出带着《永乐大典》书页的黏液。
五条刻着《天工开物》工序的青铜锁链从树根伸出,将他拽入地宫。坠落中,他看见洞壁嵌满蠕动的人皮书册,每张人皮都烙印着万历年间内阁学士的面容。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寅时三刻。“机械音在地宫回响,身着蟒袍的太监干尸从阴影走出,手中拂尘的银丝实为克苏鲁神经索,“恭候陈都督久矣。“
陈九章瞳孔骤缩——这具干尸的面容竟与魏忠贤画像别无二致!太监胸腔裂开,露出齿轮咬合的《永乐大典》活体书匣:“奉厂公令,请都督验看洪武密卷。“
书匣自动展开,泛黄纸页上浮现动态画面:朱元璋在鄱阳湖底修建青铜城,十万工匠的脊椎被改造成《玄君七章秘经》的活字模。
当画面切至建文四年,陈九章看见自己的克隆体正将龙魂结晶埋入金陵城墙。
“原来靖难之役是场降神实验!“他挥动量天尺劈向书匣,却被神经索缠住手腕,“朱棣的靖难军旗...是深瞳学会的幌子!“
地宫深处是座由活字印刷版组成的刑房,每个铜活字都包裹着万历朝言官的舌根。
中央的青铜鼎炉内,沸腾的墨汁中沉浮着《永乐大典》的残章,那些纸页正将受刑者的惨叫转化为甲骨文密码。
“这才是真正的《永乐大典》。“魏忠贤干尸的指骨插入鼎炉,捞出团蠕动的人皮书页,“三万六千卷,卷卷皆人皮。“
陈九章胸口的龙魂结晶突然暴走,将鼎炉能量导向洞顶。
穹顶剥落的岩层后,露出覆盖整座地宫的活体印刷机——无数东厂番子被改造成活字,在神经索操控下拼凑着《天工开物》的禁忌篇章。
“泰昌元年的红丸案,天启五年的王恭厂灾...“魏忠贤的拂尘扫过刑具架,“都是为今日准备的活字油墨。“
陈九章突然暴起,龙魂结晶的能量灌注量天尺。
青铜活字在能量波中崩解,受困的言官舌根发出最后的警告:“小心槐宫!太祖在树根埋了...“
话音未落,地宫剧烈震颤,老槐树的根系穿透岩层,将两人卷入更深层的空间。
地下千米处的青铜祭坛上,端坐着身覆明黄龙袍的干尸。
当陈九章看清干尸左手握着的《皇明祖训》,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竟是朱元璋的尸身!龙袍下伸出克苏鲁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镶嵌着建文朝忠臣的头颅。
“朱家天子,代代皆容器。“魏忠贤的干尸开始溶解,神经索与朱元璋的触须融合,“洪武爷等了六百年,就为今日辰时!“
祭坛四周升起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都映出不同时代的克隆体陈九章。朱元璋的尸身突然站起,《皇明祖训》的书页飞散重组,在空中拼出太初之黯的星图。
陈九章感到辰位心脏被无形之力攫取,龙魂结晶正被强行抽离。
“看看你的好祖宗!“朱元璋的喉骨振动,发出墨瞿的声音。
青铜镜中的画面突变:元至正二十三年的鄱阳湖底,陈九章的初代克隆体正将克苏鲁胚胎植入朱元璋体内。
陈九章嘶吼着将量天尺插入祭坛,地脉能量逆冲而上。
龙魂结晶与《永乐大典》的人皮书页产生共鸣,爆发的能量波将青铜镜中的克隆体尽数粉碎。
朱元璋的尸身开始崩解,露出胸腔内跳动的青铜浑天仪——那竟是王恭厂大爆炸的核心部件!
“历史本就是莫比乌斯环!“墨瞿的声音从浑天仪传出,“每个锚点都是...“
陈九章用尽最后力气扑向浑天仪,辰位心脏的星图与仪器产生量子纠缠。
地宫穹顶轰然炸裂,露出连接不同时空的裂缝:他看见自己同时存在于靖难之役的南京城墙、王恭厂爆炸前的青铜密室、罗布泊的克苏鲁培育基地...
“那就让锚点变成炸弹!“他将龙魂结晶塞入浑天仪核心。
洪武元年的鄱阳湖、崇祯末年的景山、1972年的罗布泊同时爆发能量脉冲,时空裂缝开始反向吞噬克苏鲁的神经索。
槐宫崩塌的瞬间,陈九章抓住漂浮的《皇明祖训》,书页显现出最后的信息:「去沈阳,天聪汗的鹿角宝座下...」。
当他从废墟爬出时,怀中的青铜碎片突然发出满语吟唱——那是深瞳学会在关外培育的新神祇,正顺着大清的龙脉重生。
第一幕浑河早市(字数:845)
浑河畔的晨雾裹着豆汁焦圈香气,陈九章蹲在古玩摊前翻检铜钱。摊主老马头叼着旱烟杆,用袖口擦拭枚万历通宝:“客官好眼力,这可是王恭厂炸出来的宝贝,背面阴刻着星图呢。“
陈九章指腹摩挲钱币边缘,六瓣晶状体隐约窥见能量残留。隔壁摊位的争吵声忽然放大,穿貂皮坎肩的旗人正揪着货郎衣领:“敢卖假东珠?这纹路分明是海眼邪物!“人群聚拢的刹那,陈九章瞥见货篮深处——那所谓的“东珠“表面浮凸着微缩《河图》纹,分明是深瞳学会的监测器。
“老马头,这钱我要了。“他弹过三枚银元,“再捎带打听个事儿,最近可有人收前清的萨满鼓?“
摊主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片刻,烟杆在青石板上叩出三长两短:“鼓楼西巷第七户,窗棂雕饕餮纹的那家。“言罢又恢复迷糊模样,哼起半阙太平歌词。
陈九章穿行在吆喝声里,注意到三个戴瓜皮帽的汉子始终缀在十步外。他们后脖颈隐约浮现金色满文,那是新镶黄旗克苏鲁眷族的标记。
雕花窗棂内飘出茉莉香片的气息,开门的老妪掌心托着青铜烟锅:“陈家小子,你迟了十二年。“
堂屋八仙桌上,宣统三年的沈阳地图正渗出沥青,形成动态的龙脉走势图。
“锦姑,当年您教我辨龙砂水穴时,可没说地脉里淌的是旧神血。“陈九章将王恭厂铜钱按在艮位,地图上的故宫忽然凸起,化作三维投影。
老萨满敲落烟灰,灰烬在空中凝成八旗图腾:“深瞳学会在凤凰楼底下造了座血肉浑天仪,用萨尔浒亡魂做齿轮。“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珠在地图溅出《尼布楚条约》的边界线,“前日有群黑袍人往城北去了,带着口描金柏木棺。“
后窗传来瓦片碎裂声,陈九章闪身擒住窥探者,却发现是个穿粗布衫的少年。
少年腕间的青铜铃铛刻着索伦部族徽,内里藏着半片《皇舆全览图》。
“我阿玛被镶蓝旗的人抓去修地宫!“少年咬破舌尖,血雾在空中显出模糊路线,“他们在太祖殿用活人浇铸...“
暮色初临,陈九章混入四平街的戏园子。
台上正演《铁冠图》,饰崇祯帝的武生甩出水袖,袖口暗绣的《推背图》卦象随光影投射。他注意到二楼包厢垂着黄幔,几个戴墨晶眼镜的洋人正用留声机收录唱腔。
“您点的碧螺春。“茶博士躬身递盏,壶嘴飘出的蒸汽凝成满文警示:屋顶有眼。
陈九章借斟茶在桌面画出坎卦,邻座老者突然开口:“这位爷,可要请支《诸葛神数》?“卦签筒倾倒时,三支签组成《天工开物》的锻造图——正是血肉浑天仪的结构解析。
戏台骤暗,饰李自成的花脸腾空翻下,亮出后背纹着的星图刺青。
陈九章指尖刚触到龙魂结晶,整个戏园突然静止——镶黄旗武士破门而入,刀鞘上的克苏鲁之眼正流下沥青。
“贝勒爷请先生过府听戏!“为首的武士甩出流星锤,锤头竟是微缩浑天仪。
陈九章借力戏台雕柱腾挪,甩出铜钱击碎天窗。
跃上屋脊时,浑河方向传来蒸汽笛鸣——深瞳学会的铁甲舰正溯流而上,烟囱喷出的灰烬组成八旗密码。
少年留下的地图在怀中发烫,他绕开追兵潜入太庙。
月光下的石龟趺突然转动,露出地宫入口的青铜门。
门缝渗出的却不是阴气,而是带着檀香的血雾。
“等你多时了。“阴影中走出的竟是日间茶楼的老者,手中《诸葛神数》化作青铜罗盘,“真正的浑天仪在努尔哈赤衣冠冢里,但开门需要...“
话音戛然而止,老者咽喉插着半截卦签。
镶黄旗武士从梁柱跃下,刀锋挑着个锦盒:“贝勒爷说,用这活人心肝润润机关。“
盒中跳动的器官表面,赫然浮现陈九章幼年时的面容。
龙魂结晶突然暴走,地宫深处传来战马嘶鸣——萨尔浒的亡灵骑兵,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