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溯影珠能不能留给我

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停止,随着那薄薄的羽翼坠地,殿内也陷入更加诡异的沉默。

温悯略微皱眉,抿起唇,正打算站起身,那小小的蝴蝶忽而再度腾飞而起,扇动着翅膀滞留在柱子旁。

祝承松了一口气,撤回手,还按在桌上的指微微颤抖着,转而看向温悯,一双墨黑的眼倒映出满堂华彩。

温悯这才回过神,对上他的眼,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柔声夸奖:“做得好。”

红衣少年依旧满心满眼都扑在她身上,似乎殿内众人于他而言都不重要,成功与否的结果只在温悯一笑。见她笑,便完成了全部使命,脱力般半倚着木桌,露出一个笑。

她的心倏然一陷,收回眼去,稳住心神,继而说道:“祝家清剿魔修有功,当受万家香火供奉,你们却如此欺辱祝家独子,可曾记得百家围剿之日,你们是被谁护下,又如何能走到今日?”

一旁的祝承闻言一僵,怔怔地看向她,温悯全然不觉。

几个弟子年纪尚小,不知清剿日的状况,在场的四个阁主却一清二楚,此话一出,厉听的面色越发难看,在几人的注视之下,他站起身:“此事是我教导无方,我甘愿代他们受罚。”

门规是重罪再犯杖罚二十,再逐出师门。

而殿内零零散散站了五个人,总计一百杖。

渡影阁几个弟子一听,瞪大了眼看向厉听:“师尊!”

厉听转过眼,怒道:“住口!”

“你们自作孽,为师保不住你们!”他顿了顿,冷声道,“刘奕招惹是非,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付鳞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师尊,你怎么能……”

“你们收拾行李,今日便下山吧,”厉听冷声道,“此事没得议。”

殿内几个少年仿佛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地要去拉厉听的袖子,却被狠狠甩开。

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跪着爬到温悯脚边,又伸手去拉她的衣角:“阁主,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您,不要赶我出去……”

“阁主,我再也不敢了,我好不容易才考进来的,这样下山会被我爹娘打死的,什么罚我都认了!求您不要把我逐出霁云宗……”

见此情形,剩下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转而去拽着温悯的衣角或是袖子,连连磕头,额头与地面相撞的闷响此起彼伏,在空旷的殿堂里格外清晰。这一次的虔诚胜过以往任何,深知此时温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一边的柳吹枝看他们这样,有些不忍,轻轻咳了咳,道:“你们只知欺辱人,却不知向谁道歉么?”

这些弟子大都是名门贵族,这样逐出去,势必也会惹起一大部分名流人士不满,祝承虽身出祝家,但祝家如今已经不在,得罪活人还是死人,柳吹枝不得不拎清。

他们几个身为阁主,自然是不好公然偏袒他们破坏门规,但祝承却不同。

若向祝承求情,有这几位阁主在,纵然他们不说什么,他也得拎清情况,便是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松口。

受害者松口,这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几个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转而要去拉祝承,温悯皱眉,伸手轻轻拉了一下祝承,让他往自己身后靠了靠。

正这时,厉听冷声道:“掌门,你不必教他们,知错受罚,没什么好说的。”

柳吹枝嘶了一声,又暗暗向厉听使眼色。

“厉阁主说的是,”温悯淡然开口,“该罚便得罚,若是放任不管,其他弟子也会效仿。”

柳吹枝又啧了一声。

难得这两人意见一致,怎么偏偏是这会。

他没了办法,只能看向一旁的谢枫。

谢枫抱着臂看着屋顶,感叹:“这屋顶真亮啊……”

柳吹枝:“……”

“不用再多说了,”厉听冷着脸,“你们几个出去吧。”

剩下几个人还在看向柳吹枝,想等到一些转机的余地,付鳞已经先行过礼,转身往外去。

看着付鳞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又回身看看柳吹枝无奈的神情,几个人也终于明白没有任何机会了,只得心灰意冷地退了出去。

任柳吹枝怎么暗示,厉听到底还是自己去领罚了,司刑处的人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面面相觑半晌,没了办法,更何况其他门派的人还没走,又生怕消息泄出去,只能转头去找人求助到柳吹枝那边去了。

最终这事落到了柳吹枝头上,柳吹枝象征性地给他按摩几下便草草了结了这事。

温悯没兴趣观赏表演,散了会便往回去,特意选了霁云宗各弟子晨功的时候说这件事,免得惹他们围观,因而祝承也就没能赶到晨功,这会回去还能赶上个尾。

她往练场去,祝承跟在她两步台阶的地方,比以往更远一些。

温悯略微侧头看过去,祝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想,她还是主动开口:“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么?”

祝承抬起眼,眼底有些落寞:“没有。”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盯着她腕间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红线,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转而牵起一个笑:“师尊说那是护身符。”

温悯一个踉跄,顺势捏住蔓延到手边的一束花枝佯装赏花,才掩下不自然。

坏了,这岂不是让他知道自己偷看他洗澡了么?

虽说无心……

耳朵有些发烫,她站直身子,假意平静:“也有这个作用,忘记说了。”

祝承在身后轻轻笑了一声。

温悯被他这一声笑得手一颤,指间花枝轻轻晃了晃,花瓣抖下,被风卷着落在祝承发间。

她看向祝承发顶的那点芳尘,总觉得红得刺眼,让人多看两眼便觉心慌,转过眼去:“笑什么?”

祝承嘴角噙着笑,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略微仰起头看她:“师尊,这珠子贵重吗?”

晨日初升,不甚刺眼的光透过细密花枝被打碎,星星点点落在祝承墨黑的眸间,像冥山里任囚丝花攀附的冰晶,锋利都被柔软包裹着化开,剩下纷繁笑意。

温悯好像也成了那只缠着红线的蝶,被牵引般,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我可以向师尊讨一个吗?”祝承也学着天剑阁的那些弟子牵住她的袖角,轻轻晃了晃,“就当做是安慰了,可以吗?”

温悯一怔,轻轻咳了咳,别开眼:“又没什么用。”

祝承眯起眼笑:“师尊不是说是护身符吗?”

他明明就知道,护身符只是一个借口……

温悯对上他,没在他的眼中找到一丝不自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坦然接受对方监视自己,甚至还主动延续这一行为?

……费解。

“随你吧。”温悯懒得再想,随手将溯影珠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