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渡口的晨雾,恰似一锅刚刚煮沸的羊奶,浓稠得难以化开。其其格蹲在码头边的拴马桩旁,用手指在泥土上缓缓画出七个点——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自离开黑水镇后,她每到夜晚都会梦到地门后的那个洞窟,还有锁链一根接着一根断裂的声响。“船来了。”柳青背着木箱,从雾气中缓缓走来,手里捏着两张皱巴巴的船票,说道:“这船只能到保定府,剩下的路程就得咱们自己想办法了。”其其格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羊皮袄上的露水。为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她换上了汉人女子的服饰,将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把铜铃藏在了贴身的暗袋之中。唯有她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依旧透着草原儿女独有的神采——如今,这双眼睛能看到更多奇异的事物了,比如柳青肩头趴着的一团灰雾,看上去宛如某种尚未成形的鬼魂。“你师父……一直跟着你呢。”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柳青的手猛地一抖,船票险些掉进河里,惊道:“你……你竟然能看见了?”“从今天早上开始的。”其其格指向他的肩头,“就像一团灰色的棉花。”柳青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肩头空处,低声说道:“师父临终前,分出一缕魂魄存于《阴阳簿》里。平日里感觉不到,可一旦危险临近,就会变得清晰起来。”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你能看见,说明‘阴眼’正在觉醒。你母亲家族……是不是也有萨满?”其其格想起阿尔罕说的那句“诺敏家的血脉果然也有问题”。她正打算追问,渡船靠岸的号角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是一艘运粮的漕船,甲板上堆满了麻袋,只在船舷边留出一条狭窄的通道。乘客大多是商贩和脚夫,看到两个少年上船,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便又继续打盹。其其格选了最靠外的位置坐下,在这里既能看到河面,又能观察到整个甲板的动静。“保定府道上都还有八百里路。”柳青翻开夹在《阴阳簿》后面的地图,说道,“要是阿尔罕走官道……”“他不会走官道的。”其其格盯着浑浊的河水,“你看不见,但是他经过的地方会留下黑线,就像被烧焦的痕迹一样。”她指向西北方向,“他往那边去了,不是官道的方向。”柳青皱起眉头:“那边是山路,难走却很隐蔽。他这是在躲什么呢?”“或者……是在送什么东西。”其其格摸出贴身藏着的铜铃。自从祠堂那晚过后,铜铃多了一道裂缝,响声也变得沉闷起来,不过偶尔会自己震动,仿佛远方有人在摇另一只配对的铃。渡船缓缓驶离岸边,晨雾中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个身着元兵服饰的人疾驰到码头,为首的军官大声询问去保定的船期。其其格赶忙低下头,然而还是晚了——军官那锐利的目光扫过甲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色目人。”柳青小声说道,“但不是阿尔罕的人。”其其格点了点头。这三个元兵身上没有黑线,反而萦绕着淡淡的红气,好似刚杀过人一般。她悄悄观察军官的佩刀——刀鞘上刻着奇怪的符文,与白先生药柜抽屉上贴的十分相似。“是国师府的人。”柳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声音压得更低了,“《阴阳簿》里提到过这种符,是用来镇邪的。他们这是在追捕什么东西。”渡船渐渐驶入河心,码头在雾气中渐渐模糊消失。其其格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柳青的脸色愈发凝重。“不对劲……”他翻看着《阴阳簿》,“要是国师府在追捕阿尔罕,那就说明……”“虎符不在阿尔罕身上。”其其格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调虎离山!”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西北方向。倘若真正的虎符另有他人护送,那么阿尔罕就是在用自己当作诱饵。其其格握紧铜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裂缝处渗出一点血珠,被铜铃瞬间吸收得一滴不剩。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她看到了黑水镇的祠堂,地门石板上的裂缝正在不断扩大,黑雾如蛛网般蔓延开来。阿苏勒跪在石棺旁,徒劳地试图接上断裂的锁链。第三条锁链已经摇摇欲坠……“其其格!”柳青的呼喊声将她拉回现实,“你流血了!”她这才发觉掌心被铜铃的裂缝割破,鲜血染红了铃身。奇怪的是,此刻的铜铃变得透明起来,能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黑影在游动,宛如一尾被困在琉璃中的鱼。“铃魂……”柳青倒吸一口凉气,“传说真正的萨满法器会孕育出器灵。白师父找了半辈子……”其其格却在想着另一件事:“阿苏勒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第三条锁链马上就要断了。”“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柳青咬咬牙道,“我去追阿尔罕,你去找真正的虎符。”“怎么找呢?”柳青从木箱夹层中取出一片龟甲:“这是从祠堂暗格里拿到的另半片。昨晚我把它们拼好了,上面写着……”他压低声音,“‘虎符嗜血,月引其踪’。”“月引其踪……”其其格思索着,“意思是月圆之夜虎符会……”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打断了她的话。甲板上的麻袋轰然倒塌,乘客们尖叫着四处躲避。其其格紧紧扶住船舷,看见河面上漂浮着什么东西——是一具尸体,身着元兵服饰,胸口有个大洞,边缘整齐得就像被什么利器精准地剜走了一块。“心脏没了……”柳青脸色煞白,“这是阴兵的作案手法。”先前那三个元兵军官冲到船头,为首的抽出符刀指向河面,喊道:“来了!准备黑狗血!”其其格顺着那方向望去,只见河水深处有一团黑影正飞速靠近。那显然既不是鱼,也并非水草,而是一团呈人形的黑暗,所经之处,小鱼纷纷翻着白肚浮上水面。“水行阴兵!”柳青急忙翻出黄符,惊叫道,“国师府的人把它引来了!”渡船猛地再次剧烈摇晃起来,其其格险些跌入河中。慌乱之中,她一把抓住缆绳,可手中的铜铃却脱手飞出,眼看着就要坠入水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系着铁钩的绳索如闪电般飞来,精准无比地卷住了铜铃。“接好!”声音从一艘不知何时靠近的商船传来。船头站着一个独臂老者,那铁钩正是他右臂的义肢。老者身后是十几个精壮汉子,皆身着普通商贩服饰,只是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其其格接住飞回来的铜铃,惊讶地发觉铃身上的血迹已然消失,裂缝也愈合了一些。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竟能感觉到铜铃对那铁钩老者有着一种……亲近感?“杨铁手!”元兵军官声色俱厉地喝道,“国师府办事,少在这里多管闲事!”被称作杨铁手的老者放声大笑:“就你们这几个小崽子,也配提国师府?”说罢,他转向其其格,“丫头,想活命就赶紧跳过来!”其其格犹豫了一瞬,然而此时河里的黑影已经攀上船舷——那是一个全身惨白的“人”,皮肤泡得肿胀,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有五个黑洞。它爬上甲板的瞬间,离它最近的三个乘客便捂着胸口倒下了,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露出与黑水镇人柱一模一样的“笑容”。“跳!”柳青用力推了她一把。两人同时朝着商船跃去。杨铁手的部下稳稳接住他们,旋即扬帆转向。其其格最后看了一眼渡船——只见三个元兵结成阵势对抗阴兵,符刀上的金光与阴兵身上的黑雾纠缠在一起。而那个水行阴兵似乎对商船毫无兴趣,只是一门心思地攻击元兵。“你们运气不错。”杨铁手用铁钩捻着胡须,“再晚半刻,只怕就要成为那阴兵的盘中餐了。”其其格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受人之托。”杨铁手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八卦图案,与白先生戒指上的一模一样,“白翊是我师弟。”柳青瞪大了眼睛:“可师父从来没提过……”“因为他以为我死了。”杨铁手掀起衣襟,露出肋下一道狰狞的伤疤,“二十年前黑水镇那晚,我带着半截镇魂杵逃了出来,却被国师府的人一路追杀到这里。”他轻轻敲了敲铁钩,“丢了一条胳膊,才捡回这条命。”其其格盯着铁钩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不是逃出来的,你是被派出来的。白先生让你护送虎符去上都,对吧?”杨铁手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其其格:“丫头不简单啊。白翊的‘阴眼’,你继承了几成?”“足够看出你在说谎。”其其格指着他的铁钩,“那上面沾着黑水镇祠堂的土,还有……阿苏勒的血气。你最近回过黑水镇。”刹那间,甲板上的气氛剑拔弩张。杨铁手的部下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手都按在腰间。柳青悄悄伸手摸向木箱里的药粉,却被一个汉子用刀抵住了后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杨铁手叹了口气,“没错,我是回去过。虎符需要萨满血激活,而地门后面正好有个现成的萨满……”其其格胸口一阵刺痛,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铜铃的反噬:“你伤害了阿苏勒?”“只是借了几滴血而已。”杨铁手晃了晃铁钩,“可惜不够。虎符认主,它只认完整的萨满血脉。”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其其格,“比如……能孕育铃魂的萨满。”柳青突然将药粉撒向身后的汉子,同时拽住其其格冲向船舷:“跳船!”两人再度落入黄河。冰冷的水流裹挟着他们迅速远离商船。其其格最后看到的,是杨铁手铁钩上闪过的一道红光——那分明是半枚嵌在钩子里的铜钱!湍急的河水很快便将两人冲散。其其格拼尽全力抓住一段浮木,任由水流带着她漂了不知多远,直至精疲力竭,才被冲到一处浅滩。她咳出几口河水,挣扎着爬上岸,发现铜铃仍在手中,铃身微微发热,好似在安慰她一般。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有灯火闪烁。其其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满心希望能打听到柳青的下落。走近后才发现是一个小渔村,几个妇人正在修补渔网,孩子们在沙滩上嬉笑玩耍。“姑娘这是……”一位老妇人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其其格。“船翻了。”其其格编了个借口,“婆婆,能借宿一晚吗?我会付铜钱的。”老妇人摆了摆手:“说什么钱不钱的,快进来烤烤火。”在温暖的土炕上,其其格终于有机会查看铜铃。令她诧异的是,铜铃的裂缝已完全愈合,铃身内侧还多了一个小小的图案——像是用她的血绘成的七星标记。“北斗引路……”她想起柳青说的“月引其踪”。今夜恰好是满月,如果虎符真的会……铜铃突然自行响了一声,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屋里的油灯跟着闪了闪。其其格抬头望向窗外,满月刚刚升起,月光下远处的山脊轮廓清晰——那形状酷似一只蹲伏的猛虎。“虎符在山上!”她不禁脱口而出。老妇人手一抖,手中的针掉落在地:“姑娘可千万别去那虎头山!前几日来了一伙强人,占山为王,专门抓捕过往行人……”其其格已然听不进去了。铜铃在她掌心发烫,铃内的黑影游动得愈发急切。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山上召唤着她——也许是虎符,也许是陷阱。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前往。因为阿苏勒等不了,黑水镇也等不了。月过中天时分,其其格悄悄离开渔村,朝着虎头山进发。她用布条将铜铃缠好挂在腰间,手里握着从渔家顺来的剔骨刀。山路越走越陡峭,月光被茂密的树林遮挡,她只能依靠铜铃发出的微光辨别道路。不知攀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了火光。其其格躲在一块巨石后观察——山腰的平地上搭着几顶帐篷,中央篝火旁坐着五六个汉子,正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最引人注目的是帐篷前竖着的一根木杆,上面挂着一个铁笼,笼子里似乎关着什么活物。铜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其其格定睛细看,差点惊呼出声——笼子里关着的正是柳青!少年满脸是血,但仍活着,怀里紧紧抱着《阴阳簿》。“老大说了,天亮就把这小子送去上都。”一个刀疤脸啃着羊腿说道,“国师府的赏金可有五百两呢。”“可惜那丫头没抓到。”另一个瘦子叹了口气,“老大说她才是什么‘萨满血脉’……”其其格悄悄往后退,打算绕到木杆后面去救人。刚挪动两步,背后突然顶上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找什么呢,丫头?”杨铁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铁钩轻轻划过她的脖颈,“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其其格被拖到篝火前时,柳青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绝望。他的嘴被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别急,小药师。”杨铁手用铁钩挑起其其格的下巴,“你们很快就能一起去上都了。只不过……”他凑近其其格耳边,“去之前,得借你的血用一用。”其其格这才注意到帐篷后方的石台上摆着一个黑漆盒子,上面贴满了黄符。即便隔着较远的距离,她也能看到盒子周围缠绕着浓重的黑气——比水行阴兵的气息还要强上十倍不止。“虎符……”她轻声说道。杨铁手大笑起来:“挺聪明!可惜太晚了。”他一把扯下其其格腰间的铜铃,“你以为只有你会用铃铛?白翊没告诉你,这铜铃原本是一对吗?”他从怀中掏出另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铜铃,只是铃身上没有符文,而是刻着一只狰狞的虎头。“阳铃寻阴,阴铃引阳。”杨铁手将两枚铜铃轻轻相碰,清脆的铃声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当年西夏萨满用这对铃铛控制阴兵,后来被白翊的师门一分为二……”铃声尚未落下,黑漆盒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上面的黄符一张接一张地自燃。杨铁手面露喜色,急忙将两枚铜铃靠近盒子。就在这时,柳青猛地用头撞向木杆,发出一声闷响。这声响似乎惊醒了盒子里的东西。最后一张黄符燃尽,盒盖轰然炸开,一道红光直冲云霄,将满月染成了血红色。“不!”杨铁手惊恐地看着红光,“时辰不对!它要——”话音未落,红光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虎头虚影,足有帐篷那般大小。虎头张开血盆大口,离得最近的两个汉子瞬间瘫倒在地,胸口出现血洞,心脏不翼而飞。“血祭开始了……”柳青挣开了嘴上的布条,声音嘶哑地喊道,“其其格!摇铃!”杨铁手已经被吓得呆若木鸡,两枚铜铃脱手落地。其其格扑上去抓住刻有符文的那枚,拼命摇晃起来。铃声与虎啸在空中交汇,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虎头虚影转向其其格,由五个黑洞组成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其其格感觉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但她没有停下摇铃的动作。“萨……满……”虎头发出与五鬼相似的声音,“血……契……”其其格突然明白了。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铃上。血珠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被虎头一口吞下。虚影瞬间收缩,化作一道红光,“嗖”地钻入黑漆盒子之中。盒子里,一块青铜铸就的虎符静静躺着,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杨铁手反应最为迅速,瞬间挥动铁钩,直取虎符。其其格想要阻拦,却被一个壮汉猛地按倒在地。就在铁钩即将触碰到虎符的千钧一发之际,柳青突然从木杆上飞身荡下,用自己的身体奋力撞开了杨铁手。“拿虎符!”他大声呼喊,“别让它碰到——”话音未落,铁钩已贯穿了柳青的肩膀。少年发出一声惨叫,可依然死死抱住杨铁手的腿。《阴阳簿》从他怀中滑落,恰好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铁钩穿心的图案,旁边写着“血钩锁魂”。其其格趁机冲向石台。当她的手碰到虎符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迅猛地直冲心脏。刹那间,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元朝国师在密室中摆弄着七具棺材……阿尔罕跪在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面前……黑水镇的地门完全打开,无数黑影如潮水般涌出……最让她胆寒的是最后一个画面:阿苏勒被五条锁链贯穿身体,如同标本一般被钉在石棺上。“不!”其其格紧紧攥住虎符,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热。此时,铜铃自行飞起,悬浮在她与虎符之间,铃身上的符文逐个亮起,如星辰般熠熠闪烁。杨铁手奋力挣脱柳青,带着风声的铁钩再次袭来。其其格本能地用虎符抵挡——铁钩与青铜猛烈相撞,爆出一团刺目的红光。待光芒渐渐散去,铁钩断成两截,杨铁手难以置信地跪在地上,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不可能……虎符怎么会……”其其格也愣住了。此时,虎符在她手中变得温顺起来,不再散发寒意,反而让她有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铜铃轻轻落在虎符上,严丝合缝地嵌进一个凹槽里——原来二者本就是一体!“铃在符中,符在铃里……”柳青虚弱地笑了笑,“我们被骗了……这才是完整的镇魂杵……”剩下的匪徒见形势不妙,纷纷四散而逃。其其格赶忙扶起柳青,简单地为他包扎了伤口。杨铁手仍瘫坐在原地,失神地念叨着“二十年谋划……”“国师是谁?”其其格厉声问道,“为什么要收集阴兵?”杨铁手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只有黑水镇有地门?”说着,他咳出一口黑血,“西夏七州……七处地门……国师要的是……”话还没说完,他的胸口突然高高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抓挠。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心脏位置爆开一个血洞,与那些阴兵受害者的死状一模一样。“血咒……”柳青脸色惨白如纸,“他早就被下了咒。”远处传来号角声,由火把组成的长龙正朝着山上缓缓移动。其其格收起虎符和《阴阳簿》,搀扶起柳青:“元兵来了,我们得赶紧走。”“去哪?”柳青虚弱地问道。其其格望向北方。铜铃与虎符合体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股呼唤——一股来自上都方向,阴冷且急切;另一股来自黑水镇,温暖却又微弱。“先回黑水镇。”她将虎符贴身藏好,“阿苏勒撑不住了。”下山的路上,铜铃轻轻响了一声,仿佛在赞同她的决定。其其格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但她心里明白——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有些铃,注定只能一个人摇。就像当年的阿苏勒。就像现在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