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也没有

陈双弋

时光飞逝，万物变迁，童年一去不复返，姥太的番薯干也随之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每逢过年，我们家的食品盒中，总少不了番薯干。这些番薯干大多是从超市买来的。那些食物被精美的密封袋包着，包装上又画着一些小符号。妈妈有时会指着它们，说：“看，老品牌，可贵了呢！”便拆开叫我先品尝。我尝了一包，很软，但是黏牙，味道是一流，可是怎么也吃不惯，没吃两包就不想吃了。它没有土壤的气息，味道不像姥太的番薯干那么纯朴，有一种浓浓的家乡气味。

记得小时候，姥太还健在。每当我坐在她的腿上时，姥太便掏出一包自制的番薯干，手在里面摸索着，一根根地捏过去，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软的，塞入我嘴里。在我的印象中，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番薯干：软而不黏牙，甜味适中，有一股土壤的气味，和着乡村新鲜的空气，百鸟的鸣叫，嚼着就特别舒服。那时候，最喜欢吃姥太的番薯干，姥太也好似喜欢看我吃。每当我用力咀嚼时，她就咧着她那快没牙的嘴，看着我笑。她笑时，嘴角、眼角纷纷上翘，沧桑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皱纹清晰可见，一道道的，就像那沟壑纵横、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坡。她的嘴唇向里凹陷进去，时不时发出“哎——呵——呵”

的声音，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白花花的银丝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

有几次，我没接住她给我的番薯干，番薯干掉在了地上，她皱了皱眉，叫了声“哎呀！”好似在责怪我。然后放下我，费了老大的劲儿站起来，佝着身子，慢慢地走了过去，弯下腰，捡起了它，拍了拍上面的灰，自己吃了下去，用她那快没牙的嘴嚼着，一副享受的样子，然后慢慢地走回来，慢慢地坐下，慢慢地抱起我，慢慢地喂我。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没有学习的压力，没有作业的负担，整天在乡下听鸟语，闻花香，吃着姥太的番薯干，快活如神仙。可惜好景不长，我快上小学时，姥太去世了。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的番薯干，也再没有过那么快乐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