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早读铃声里的心跳声
林小满在英语早读的郎朗书声中猛地睁眼时，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课本上“情态动词用法”的铅字跳得模糊，后桌王胖子的铅笔头砸在她后颈的触感却真实得可怕——这是2015年9月3日，高二开学第三天，距离她前世在医院签离婚协议书的日子，整整差了十年。
“林小满，把第三段课文读一遍。”英语老师的粉笔头精准砸中她发梢，全班哄笑里，她听见自己带着颤音的嗓音：“If I were a bird...”余光扫过教室后排趴在桌上睡觉的周延，那个十年后在产房外对她吼“保大保小随便你”的男人，此刻正流着口水把校服领子浸出大片汗渍。
早读结束的铃声刚响，她的不锈钢饭盒就被塞进怀里。妈妈系着菜市场送的碎花围裙，从教室后门探出头：“赶紧趁热喝，你爸今早四点就去中医院排的四物汤，说你上个月例假痛得脸发白——”
塑料餐盒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紧。前世她总嫌这汤药味太浓，在妈妈转身时全倒进花坛，后来在月子中心喝着月嫂熬的无味补汤，才想起这四物汤里炖着的，是爸爸蹲在厨房对着手机查了二十遍的“驱寒秘方”。
“妈，我...”她刚开口，妈妈突然愣住，手指绞紧围裙带子：“小满你...你心里在想‘原来妈妈的白头发是从这时候开始有的’？”
不锈钢饭盒“当啷”砸在课桌上。林小满盯着妈妈鬓角的星星白发，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刚才那句在心底翻涌的话，分明只在脑海里转了个弯，怎么会——
“姐，你早读时心里骂我‘周延这个王八蛋居然敢抄我数学作业’，我听得一清二楚！”坐在斜后方的亲弟弟林小川突然拍桌站起，圆框眼镜滑到鼻尖，“还有上周你把我游戏机藏衣柜第三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明明在想‘臭小子敢偷打游戏，等我高考完再收拾你’！”
全班寂静。周延揉着眼睛抬头，对上林小满震惊的目光时，突然摸了摸后颈：“你、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说‘周延的喉结怎么比十年前小这么多’？”
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林小满慢慢坐下，指尖掐进掌心的月牙形旧疤——这是前世她帮周延抄作业时被圆规扎的，此刻却像被雷电劈中般发麻。她忽然想起重生前那个暴雨夜，躺在手术台上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林女士，您家人都在外面，他们...都听见您心里在喊‘好想再喝一口妈妈炖的四物汤’。”
“所以现在，我的心声会被全家人听见？”她盯着走进教室的妈妈，看对方正对着周延的方向欲言又止，突然在心里默念，“比如现在，我在想‘周延居然会在高二时帮我捡过掉在地上的钢笔’，他是不是也能听见？”
周延的耳朵“唰”地红透，慌忙低头翻课本：“那、那都是小事！你、你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
上课铃响起时，林小满盯着课本上歪扭的笔记，忽然发现每处重点旁都画着小笑脸——那是前世她讨厌的“幼稚行为”，此刻却想起是妈妈偷偷帮她做的标记。后桌王胖子用铅笔戳她后背，她刚要回头，心里突然蹦出一句“王胖子的圆珠笔又漏油了，肯定会蹭我新校服上”，下一秒就看见胖子手忙脚乱地往抽屉里塞笔。
“小满，放学回家路上别走巷子。”妈妈临离开时又折返，犹豫着摸了摸她头发，“你...你心里在怕巷子里的流浪狗，对吗？其实妈妈昨天就看见你绕道了，今晚让你爸来接你。”
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里，林小满咬住嘴唇。前世她总觉得父母唠叨，直到离婚后带着女儿搬回娘家，才发现妈妈每天都会把她爱吃的糖醋排骨热三遍，爸爸则在阳台偷偷练了半年的婴儿奶粉冲泡。此刻教室里飘着初秋的桂花香，她望着窗外校道上妈妈渐渐变小的身影，突然在心里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妈妈。”
妈妈的背影猛地顿住，转身时眼睛亮晶晶的，指尖慌忙擦了擦眼角：“傻孩子，说什么呢...妈妈知道，你一直都懂事。”
放学铃声响起时，周延突然把练习册摔在她桌上：“喂，你、你能不能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周延高二时其实偷偷帮我扫过三次教室’，我、我那是看你个子矮够不着黑板！”他耳尖通红，抓起书包就跑，校服后摆还沾着她刚才在心里吐槽的“永远洗不干净的辣条油渍”。
夕阳把教室染成暖金色。林小满收拾书包时，发现铅笔盒里多了颗水果糖，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给姐，别告诉妈我偷拿她喜糖”——是弟弟林小川的字迹。她忽然想起前世弟弟高考前一天，自己因为周延的电话没接他的求助，此刻摸着糖纸，心里默默说了句“谢谢”。
走廊传来弟弟的哀嚎：“姐你居然在心里夸我！妈！姐说我比周延那小子帅多了！”
校道上的桂花簌簌落下。林小满背着书包走过香樟树，看见爸爸正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藏青色夹克洗得发白，却把给她买的教辅资料裹得严严实实。她忽然加快脚步跑过去，在爸爸惊讶的目光里，第一次主动牵住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爸，今晚我想喝您炖的萝卜牛腩。”她仰头望着爸爸鬓角的白发，心里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爸爸闷声闷气地应了句：“好，爸多放你爱吃的土豆。”
晚风掀起校服裙摆，林小满忽然发现，原来当心里的话不再藏着掖着，连黄昏的霞光都变得格外温柔。那些前世来不及说的“谢谢”和“对不起”，此刻正随着心跳声，一句句落在最亲的人心里。
（第一章完）
【下章预告】深夜，林小满在卧室发现妈妈偷偷塞进她枕头下的护身符，心里刚泛起酸涩，就听见客厅传来父母的低语：“孩子她妈，你说小满最近是不是撞着什么了？怎么老在心里说‘好想回到小时候’？”而与此同时，周延正对着手机里林小满的QQ空间相册发呆，屏幕光映着他发烫的耳尖，相册密码框里，他刚刚输入了“林小满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