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坠落尘埃
- 北城工匠:我的科技时代
- 长白小烧
- 3443字
- 2025-05-27 20:12:33
空气黏稠,热浪扑面而来。
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却冷得像铁,288分,稳稳地砸穿了陈锋和他那“至少是个二本”的梦想底线。
分数低得离谱,离谱到陈锋自己都懒得表演悲伤。
毕竟,谁家高三生能在数学卷写到一半时,突然就换了个已经毕业好多年的社畜,这社畜前一刻还在酒场伶仃大醉,后一刻就坐在考场内。
这怎么能稳定发挥考上清华北大的?他这高考,主打一个重在参与,顺便体验了一把魂穿式考场一日游。只是,这体验的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客厅里,气氛低压得能拧出水。
老爸陈建国叼着烟,一根接一根,烟灰缸迅速堆成小山,廉价烟草燃烧的呛人味道弥漫开来。老妈张兰眼睛红红的,想说点什么,又怕戳到儿子痛处,憋了半天,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小锋,吃瓜,这瓜保甜。”
陈锋拿起一块,啃得咔嚓响,试图用声音打破沉寂。“妈,没事,多大点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他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像落榜的不是自己,而是隔壁老王家的猫。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堵得慌,前世好歹也是个一本线上的选手,怎么换了个壳子,连带着智商也格式化了?
张兰欲言又止,陈建国猛吸一口烟,烟头明灭,映着他沧桑的脸:“你王叔叔说,他有个远房亲戚在北城技师学院当老师,说那学校机电一体化专业挺好,出来不愁找工作。”
“北城技师学院?”陈锋重复了一遍,脑子里自动蹦出挖掘机轰鸣、电焊火花四溅的画面,还有那句经典的广告词。“听着……挺硬核的。”
“你王叔叔还说了句宣传口号,”陈建国努力回忆,眉头皱得更深了,“叫什么‘成功的路千万条,技师学院的最近的一条’。”
陈锋差点没把西瓜籽喷出来。
最近的一条?通往工地的捷径吧?
他瞥见老爸头顶刺眼的新增白发,老妈眼角深刻的皱纹,再摸摸自己比脸还干净的口袋,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终究咽了回去。
他还能说什么?在家躺平,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系统”或“金手指”砸下来?
别逗了,穿越过来这么多天,连个新手大礼包的影子都没见着,纯纯的裸装开局,连条内裤都是这个世界的。
“行吧,”陈锋放下西瓜皮,语气异常平静,“那就去看看。”
不是认命,是认清现实。
家里条件普通,复读一年开销不小,而且以他现在这魂穿后遗症状态,谁知道明年会不会考个188?
技师学院,听起来是不怎么光鲜,但至少是条路,学门手艺,饿不死。
前世那些理论知识,在这个似乎科技树点得有些歪的世界,未必有用武之地,不如先学点实在的。
他开始收拾东西,动作麻利。
几件半旧的衣服,几本这个世界的高中课本——他翻了几页就头疼,一个用了多年的旧背包。
高中同学群里,消息99+,红色的提示格外刺眼,谁谁谁考上了985,谁谁谁拿到了211的录取通知书,一片喜气洋洋,像个盛大的庆功宴,而他是那个没资格入场的服务生。陈锋默默窥屏,手指滑动,最终按下了“退出群聊”。
不是嫉妒,就是觉得……格格不入,像看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故事。
告别那天,几个关系还算铁的同学来送他。大家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以后常联系”,但彼此眼神里都带着点复杂,未来的轨迹大概率不会再有多少交集。
“锋哥,去了北城好好干,将来当个大国工匠!”一个同学半开玩笑地说,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的鼓励。
陈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借你吉言,争取早日实现扳手自由。”
坐上前往北城的大巴,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车厢里弥漫着方便面、汗水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
旁边座的大叔脱了鞋,一只穿着破洞袜子的脚丫子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陈锋默默戴上耳机,把不知名乐队的摇滚乐声调到最大,试图隔绝这一切。
耳机里嘶吼着不羁与反抗,他却感觉自己像个被时代洪流不由分说冲刷下来的沙砾,滚向了某个未知的、散发着机油味的角落。
北城技师学院,坐落在城市边缘,红砖墙在风雨侵蚀下显得有些斑驳,校门口的铁栅栏有一扇微微倾斜。
没有想象中的林荫大道,没有气派的教学楼群,只有几栋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宿舍楼和方方正正、毫无美感的教学楼、实训楼,以及千篇一律的食堂。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铁锈与油污的独特气味。
“嚯,这原汁原味的复古工业风,拿捏得死死的。”陈锋拖着吱呀作响的行李箱,自言自语地吐槽,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失落。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铁架床的连接处泛着锈迹。墙壁上贴着几张褪色的球星海报,角落里还堆着几个没来得及清理的空啤酒瓶。陈锋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室友在了。
那哥们穿着印着夸张字母的跨栏背心,露出两条肌肉线条还算明显的胳膊,大裤衩,趿拉着人字拖,正对着一台看起来配置不低的电脑屏幕激情开喷:“打野会不会玩?会不会?你家住在野区搞房地产啊?逛尼玛的街呢?再不来老子挂机了!”
看到陈锋进来,他光速切换表情,暂停了游戏,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在略显昏暗的宿舍里格外显眼的大白牙:“哟,新来的?我叫赵磊,机电一班的。你呢?”
“陈锋,也是机电一班。”
“缘分呐!”赵磊一拍大腿,站起身,热情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来来来,放好东西,晚上哥带你去撸串,必须去!跟你说,咱们学校后门的腰子和烤韭菜,绝了!吃完保证你忘记所有烦恼!”
这哥们自来熟得过分,而且似乎对现状十分满意,带着点乐在其中的自在,和陈锋内心那点“我本该去大学指点江山”的别扭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锋把行李往唯一空着的床铺下一塞,三下五除二铺好带来的薄床单。他的床铺挨着窗户,窗户玻璃积了层灰,擦了擦才勉强能看到外面操场的一角,几个穿着同样款式但颜色洗得发白工装的学生在打篮球。
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斑驳的天花板,上面还有前人留下的模糊字迹,似乎是某个游戏角色的名字。
“差不多就行了……”他轻声念叨着这几天自我安慰的口头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那团名为“不甘心”的火,还没熄。
穿越者怎么能真的“差不多就行”?就算没系统,没外挂,难道真要按部就班,进厂拧一辈子螺丝,最后和旁边铺位的赵磊比谁的啤酒肚更大吗?
他猛地翻身下床,开始整理桌子。桌子有点晃,陈锋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发现是桌腿和桌面连接的一个内六角螺丝松了。
他没带工具,翻了翻背包,找到一枚厚度合适的硬币,卡住螺丝外沿,又用钥匙扣上的小金属片抵住内六角孔,小心翼翼地,竟然也拧紧了几分。
感觉还不够稳,他又从废弃的练习册上撕了张纸,反复折叠成一个小方块,精准地塞进了桌腿连接处的缝隙里。再晃晃桌子,立刻稳固了不少。
赵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卧槽,兄弟,可以啊!你这手活儿哪练的?比我用钳子拧都稳!”
陈锋拍拍手上的灰,淡淡道:“小问题,以前喜欢瞎琢磨。”
他心里嘀咕着,“基操勿6,皆坐。这点动手能力要是没有,前世那些物理竞赛奖状算是白拿了。”
下午没事,陈锋一个人在校园里瞎逛。实训楼里传来金属敲打和机器轰鸣的声音。他隔着窗户往里看,看到一些穿着蓝色工装的学生在操作车床、铣床,火花四溅。那些设备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油污和铁锈随处可见。
学生们有的表情麻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有的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似乎在交流着昨晚的游戏战绩;也有那么几个,眼神专注,戴着护目镜,一丝不苟地盯着旋转的工件。
这就是他未来几年的生活?和这些冰冷、笨重、散发着怪味的机器打交道?陈锋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和他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走到一个宣传栏前,上面贴着学院的简介和一些“优秀毕业生”的照片。照片上的师兄师姐们无一例外穿着工装,笑容淳朴,背景大多是某个工厂车间。陈锋的视线快速扫过,忽然停在一张不起眼的通知上。
是关于“国家高级技工职业资格证书”统一认证考试的通知,底下有一行用小号宋体字打印的备注,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
【本院近三年机电类高级技工认证通过率:28.7%】
陈锋:“……”
好家伙,不到三成?这地狱级难度是认真的吗?招生简章上“包教包会,毕业即高薪就业”的豪言壮语呢?感情是包教包会基础操作,能不能拿到真正有含金量的证书,全看个人造化和这不到三成的几率?
这技师学院,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啊。这证书,或许是个突破口?
夜幕降临,宿舍楼的灯光次第亮起。远处的城市霓虹闪烁,繁华喧嚣,映在陈锋脸上,忽明忽暗。
赵磊已经和另外两个刚回来的室友组队开黑去了,宿舍里充斥着激烈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以及他们时不时爆发出的“卧槽”、“NICE”和各种问候对方打野的叫骂。
陈锋坐在自己刚修好的桌子前,摊开一本从家里带来的旧专业书——前世他感兴趣的领域,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迷茫。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种强烈的错位感。
学机电?然后呢?拼死拼活考个通过率不到三成的证?进工厂?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两鬓斑白?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他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真实得有些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