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乘风乃当今武林第一豪侠,所惩恶强,所扶老弱难以枚举,人至中年终得一女,视若珍宝颇为宠溺焉。
其女诞时哭声震天,威力似有破云惊雷之势,故而得“惊云”一名。
停啼一刻,京城顿时彩云漫天,百鸟呈瑞,耄耋国师卦之,称其乃鸾凤女,得神明庇佑,可护大魏国祚兴旺百年。
诚明帝闻之大喜,当即下旨赐婚于太孙,任路家女为皇太孙妃,待及笄后正式入宫行册封之礼。
路乘风虽不愿却无法奈何,只得应下,欲待爱女长成后再作打算。
皇太子顾安世,性谦和,喜阅先贤故典,素有文雅之名,年至幼学便作文章,同龄者多望其项背难有比肩之人。
史官记其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纵马定乾坤,乃不世出之少年英才,非惊艳绝伦者不可与之并论。
诚明帝酷爱皇孙,及乌封其父为太子,定百年之后由顾安世继承九五之位,若有异议者,以谋逆重罪论处。
……
永清三十六年春,新年伊始,诚明帝命钦天监择吉日迎路氏女入宫。
“路大人这是?”
迎亲当日,路府上下与往日无异,除新岁所贴红联外再无喜庆之色。
路乘风年近四十,眼中神色却依旧清明,面对接亲礼官不卑不亢道:“太孙谦逊有礼,文武双全,乃不世出的如玉公子。而小女性格顽劣,实在难以相配。”
“这门亲事早在十五年前便已定下,路大人如今这是要抗旨悔婚不成?”礼官面色惶恐。
京城内何人不知路家如今虽淡出朝廷已久,却也是大魏国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户。细数祖上功勋,怕是追溯到南魏时,三天两夜也道不尽。
无论是前朝所赏的丹书铁券,还是今朝先皇赐予的免死金牌和黄马褂,于人家而言可都不是什么稀罕物。
若抗旨悔婚,恐怕到时路家满门无虞,仅有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末臣被怒火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不瞒大人,小女三日前便已偷偷离家,至今未能有踪。事到如今结果如此,是与不是都已不重要了,还请大人回禀圣上,说我路氏一门有负皇恩,有何罪责由乘风一人承担。”
礼官冷汗涔涔,“太孙妃许是马上入宫心下紧张所以出门散步去了,过两日便自己回来也说不定。不若末官回去同陛下周旋一二,待路小姐归家,命钦天监再择吉日上门迎亲。”
“如此,便有劳大人。”
路乘风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轻擦额头冷汗,礼官恭敬道:“区区小事而已,不过举手之劳。”
“家中尚有要事未曾处理妥当,乘风便不送了。”
礼官点头哈腰,“路大人慢忙,下官告退。”
“夫君。”见迎亲队伍远去,段晞月连忙上前,“阿云虽性格要强,但到底是女儿家,一个人在外怕是要吃亏,不如还是派些人出去暗中寻她回来。”
段晞月自嫁与路乘风为妻起已过十六个春秋,却还是一如少女时般娇俏明媚,一颦一笑间都格外动人。
从小把惊云捧在掌心里疼,路乘风何尝不忧心宝贝女儿的安危?可娇宠着长大只会永远长不大,必须让人自己出去闯荡一番才能有所成长。
思及此,路乘风搂紧自家夫人宽慰道:“阿云从小跟个皮猴子似的,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安能让旁人委屈自己?
再说了,我可是从小手把手教导她的功夫,夫人不信自己女儿难道还不相信为夫的功夫?”
“自然不是。”
段晞月柔和一笑。
自家相公的本领如何,她心里可再清楚不过。
……
春寒料峭,惊云离家逃得匆忙未顾得上多备御寒衣物,只能腆着脸,路过乡野村院时问农户讨要几件破布烂衣披在身上。
换做以前,她定是穿着时下京城最时髦的金丝狐毛大氅,在群芳阁里搂着美娇娘听曲呢。可如今却只能隐姓埋名走些村野小道,只盼离家越远越好。
都怪钦天监的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算些什么不好,非给自己安个鸾凤之女的命格,害得她现在为了逃婚是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外面风餐露宿过着苦日子。
“臭老头,等婚约解除了别让我回京看见你,不然把你胡子给扒光!还有狗皇帝,一天天不想着如何励精图治让百姓生活更加富足,就盯着小辈们的婚事瞎操心,也不怕自己被累死……”
惊云手里抓着根半人高的野草,东打一下又西抓一把,嘴里念念有词的赶路。
赶路约一旬,她行至一处镇上。
此地离京已有千里,想来消息闭塞,住店休息一日当不会有何意外。
惊云满心欢喜入镇,发现一处露天小摊人山人海颇为热闹,上前想凑热闹却发现大家人挤人根本进不去。
许久未干“混事”,她好奇得抓心挠肝便不由手痒,从地上随意抓起把泥土便往脸上抹,轻轻一跃踩着外层人堆的肩膀跳至内围,发现不过是个说书先生在讲些奇闻异事。
说书的何处没有?讲的大抵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来覆去都听烂了,简直毫无新意。
惊云兴致缺缺正欲重操旧行离去,却发现说书的竟话题一转谈起了自己逃婚的惊天举措。
“想来普通的奇闻异事都听腻了吧?小生今个就给大家伙说个不寻常的事。”
“百晓生,你说不寻常便不寻常?莫不是在这诓我们茶水钱。”
“今个要说的事。”百晓生说话间举起手中醒木,停顿片刻后重重落下,“它还真就不寻常!
且听我给诸位慢慢道来。
话说十五年前,路家女诞世得鸾凤女之名,当即便被圣上赐婚于太孙,这本该是天大荣耀,可怎料那路氏女子眼高于顶,竟于大婚前两日便私逃出家,让前来迎亲的礼官只得空手而归。
大家伙想想看,皇太孙是何许人物?那可是文韬武略,当之无愧的皇室第一人,深得当今圣上喜爱,将来定是要继承皇位的。兹要是嫁过去,无异于半个屁股挨着了皇后宝座的边,这可是京城里其他贵女求都求不到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