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铁面阎王

TVB三号楼二楼的大型会议室，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

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旁，稀稀拉拉坐着些演员，有的正低头默读剧本，有的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眉宇间带着几分对新剧的期待，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紧张。

更多的是剧组的幕后工作人员，摄影、灯光、美术、道具、服装、化妆……各部门的头头脑脑，都拿着小本本，表情严肃地等待着会议开始。

《过江龙》是TVB今年的重头戏，S级的制作，谁也不敢怠慢。

周凡进来的时候，目光在会议室内扫了一圈。

他看到了几个熟面孔，都是在TVB有些名气的演员，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

毕竟，太子森这个角色原本的归属，在圈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会议桌主位旁的一个空位，以及那个空位旁边，正低头看着剧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张耀辉。

张耀辉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块金表，派头十足。

他似乎察觉到了周凡的注视，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冷冷地瞥了周凡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随即又低下了头，仿佛周凡只是空气。

周凡并不在意。

他在李国祥办公室里耽搁了一会儿，此刻进来，只剩下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

他拉开椅子坐下，将剧本放在桌上，神情淡然。

他能感觉到，自己一坐下，会议室内原本若有若无的议论声，似乎都停顿了一下。

几道不加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射了过来。

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哼，他就是周凡啊？看着也不怎么样嘛，细皮嫩肉的，能演好太子森那种江湖大佬？”一个女演员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

“嘘，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祥哥面前的红人。”旁边的男演员碰了碰她。

“红人又怎么样？抢了辉哥的角色，辉哥能让他好过？”

周凡充耳不闻，只是翻开剧本，仔细看着太子森的人物小传和台词。

对他来说，这些议论，不过是苍蝇的嗡鸣，毫无意义。

他只需要演好自己的角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内的气氛渐渐有些凝滞。

李国祥监制也已经到了，正和副导演低声交谈着什么。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穿着简单夹克，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捏着一份卷起来的剧本，眼神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会议室内原本还有些细碎的声响，在他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针落可闻。

连原本姿态倨傲的张耀辉，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周凡心中了然。

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以严苛著称的导演——林岭东了。

果然名不虚传，单是这股迫人的气场，就足以镇住整个剧组。

林岭东走到主位坐下，将手中的剧本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人都到齐了？”

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国祥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林导，演员和各部门负责人都到了。”

林岭东点了点头，眼神依旧锐利：“好。那我就开门见山。”

他顿了顿，继续道：“《过江龙》，是公司今年的重点项目，投入了多少资源，不用我多说，在座的各位都清楚。”

“我不管你们以前拍过什么戏，得过什么奖，在我林岭东的剧组，只有两条规矩。”

“第一，专业！第二，投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什么是专业？就是让你三更到，你不能五更来！让你哭，你不能笑！让你演死人，你就得给我躺得比真死人还像！”

这话一出，周凡明显感觉到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自己。

他不禁暗笑，看来自己尸体专业户的名头，还真是深入人心。

林岭东的眼神扫过众人，继续说道：“什么是投入？就是从拿到剧本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你演的那个角色！给我忘了你自己是谁！吃饭、睡觉、走路，都得带着角色的魂儿！”

“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大明星，有多少粉丝追捧，进了我的剧组，就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习气都给我收起来！”

“迟到早退，NG不断，耍大牌，改剧本，这些在我这里，想都不要想！”

“谁要是敢触碰底线，别怪我林岭东不讲情面，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立马给我卷铺盖滚蛋！”

一番话，掷地有声，整个会议室的气压都仿佛低了几分。

不少演员的额角，已经隐隐渗出了汗珠。

这位林大导演，如传闻中一般，霸道，严苛，不留情面！

张耀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虽然是当红小生，但在林岭东这种级别的导演面前，也不敢有丝毫造次。

林岭东似乎说得有些口干，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在周凡和张耀辉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秒，又移开了。

“今天剧本围读，我要看到你们对角色的理解，对台词的把握。”

“不要以为只是念念稿子就完事了。”

“我要的是情绪，是感觉，是你们和角色融为一体的状态！”

“如果让我发现谁在敷衍了事，或者根本没做功课，哼！”

一声冷哼，让众人心头一紧。

李国祥见气氛有些过于紧张，连忙出来打圆场：“林导对戏的要求高，这也是为了我们剧的质量负责嘛。大家都是专业演员，相信一定能达到林导的要求。”

他转向众人，笑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从第一场戏开始吧。大家放松一点，拿出最好的状态。”

话虽如此，但林岭东那番“耳提面命”之后，谁还敢真的放松？

会议室内的空气，因为林岭东那番话，变得像是灌满了铅，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没人敢再交头接耳。

也没人敢再随意挪动椅子，发出半点不合时宜的声响。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林岭东说完那通下马威，锐利的眼神在众人身上刮了一圈，这才缓缓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座山，镇住了整个会议室的磁场。

“啪嗒。”

他将那卷剧本随手嗒啦在桌面上，发出的轻响，却让不少人肩膀微微一抖。

然后。

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周凡。

那眼神，不再是先前扫视全场时的冰冷。

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审视。

带着探究，带着衡量，更带着一种几乎不加掩饰的怀疑。

仿佛在说：就是你？太子森这个角色，凭什么是你？

林岭东在圈内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更是出了名的戏痴。

他对自己的作品，有着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最痛恨的，莫过于两种情况：一是外行指导内行，二就是这种不明不白、仿佛从天而降的关系户。

前者，他会当场开喷，管你是不是投资方。

后者，若是实力不济，影响了他作品的成色，他同样不会给好脸色。

在他看来，周凡这张年轻又陌生的面孔，能拿下太子森这种份量的反派角色，背后若是没有点“故事”，打死他都不信。

是哪个大佬打的招呼？

还是哪个老板塞的钱？

一想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林岭东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拉起来的S级项目，他可不想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整锅汤。

所以，他的目光停留在周凡身上的时间，格外的久。

周凡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几乎要将他洞穿的视线。

他甚至能清晰地“读”懂林岭东眼神中的潜台词。

换作以前，他或许会有些局促，有些不安。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被林瑶那种真正的权势洗礼过后，这种场面，已经很难让他内心产生太大的波澜。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

腰背挺直。

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平静地翻看着手中的剧本，仿佛周围那些能杀死人的目光，都与他无关。

只是眼角的余光，让他注意到，一旁的张耀辉，此刻也正冷冷地盯着他。

按理说，角色黄了，演员多半会选择避嫌，免得尴尬。

可他不仅来了，还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以一个客串演员的身份。

这操作，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很明显，这位被抢了太子森角色的TVB当红小生，就是冲着周凡来的。

“咳。”

李国祥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林岭东那眼神，简直要把周凡给生吞活剥了。

他不得不再次出来打圆场。

“林导，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开始？”

林岭东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并未消散。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剧本，用手指点了点：“从第一场开始，一个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