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凡在杨星雨走后的剩下的一整天时间里他一直蜷缩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手机屏幕早已因没电而漆黑,如同他此刻的世界。
自从杨母那次找过他之后,他便一蹶不振刚开始只是用酒精麻痹自己、心情不好。
但是自从他推开杨星雨之后,他便彻底坠入了自我放逐的深渊——昼夜颠倒,三餐不继,唯有酒精能短暂麻痹神经,让他暂时忘记杨星雨哭红的眼眶与那句“我们分手吧”。
清晨七点,阳光透过蒙尘的落地窗斜斜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往常这个时间,他本该站在讲台上整理教案,而此刻,他却连抬手拉上窗帘的力气都没有。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般绞痛,他挣扎着想去拿桌上的胃药,却在起身时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毯上。
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听见杨星雨在花园里说“我也想像茉莉花一样”,那声音像羽毛般拂过耳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楼下的保安老王是个热心肠的大叔,每天清晨都会看到林羽凡准时出门上班。
可今天直到八点半,都没见他身影。想起昨晚杨星雨红肿着眼睛从楼道里哭着跑出去,老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拨通了林羽凡的电话,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忙音。
“坏了!”老王扔下对讲机就往楼上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只见林羽凡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嘴唇泛着青紫。
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医护人员将林羽凡抬上担架时,他的体温低得吓人,血压计的数值让护士皱紧了眉头。
“急性胃出血,还有严重的电解质紊乱,赶紧送医院!”
担架车在颠簸的救护车里前行,林羽凡的意识却飘向了一个从未踏足的梦境。
梦里是他七岁生日那天,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餐桌上,妈妈系着碎花围裙端上蛋糕,爸爸笑着给他戴上生日帽,一家三口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他伸手去够蛋糕上的樱桃,爸爸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羽凡乖,先吹蜡烛。”
烛光摇曳中,他看见妈妈眼里的笑意,那是他记忆里早已模糊的温暖。
场景忽然切换到大学毕业典礼,杨星雨穿着学士服站在台上,台下的他捧着向日葵,站在台上的杨星雨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毕业快乐,小雨。”
说罢他把花递给了她,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两人都红了脸。
再后来,是他们的婚礼。
杨星雨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他的手走过红毯,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你愿意吗?”牧师的声音响起,他看着杨星雨亮晶晶的眼睛,听见自己说:“我愿意。”
婚后的生活像一首舒缓的蓝调。
他们在阳台上种满了向日葵,杨星雨穿着他的白衬衫在厨房里哼歌,锅铲碰撞的声音都带着甜味。
某个周末的清晨,他从背后抱住正在煎蛋的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今天想吃什么?”
她回头笑,睫毛上沾着面粉:“想吃你做的三明治。”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他们老了的样子。坐在摇椅上看夕阳,杨星雨的头发白了一半,却依旧爱撒娇地把头靠在他肩上。
“羽凡,”她指着天边的火烧云,“你看,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去看的那场烟花?”
他握住她布满皱纹的手,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温暖得像一床棉被。
“病人心率回升!血压稳定了!”护士的声音将他从梦境中拽回。
林羽凡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针,旁边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讲真的,他仿佛不愿醒来,因为梦里的一切都是他最最想要的。
“兄弟!你醒了?”徐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圈通红,
“你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再晚送过来半小时,胃穿孔就麻烦了!”
林羽凡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徐克赶紧递过温水,扶着他喝了两口。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倒下了?”徐克追问,语气里带着后怕。
林羽凡闭上眼睛,梦境里的温暖与现实的冰冷形成残酷的对比。
他想起梦里爸爸温柔的手,想起杨星雨穿婚纱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我没事……”他声音沙哑,“就是没吃饭。”
“没吃饭?”徐克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兄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消瘦,眼窝深陷,跟个流浪汉似的!杨星雨……”
他突然顿住,看着林羽凡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医生拿着病历夹走进来:
“林先生,你这次是急性胃出血,主要原因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酗酒,再加上情绪波动过大,身体才会扛不住。以后必须戒酒,按时吃饭,还要注意情绪管理,明白吗?”
林羽凡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他想起梦境里那个幸福的家庭,想起杨星雨笑着问他“今天想吃什么”,眼眶突然湿润了。
原来他不是不渴望幸福,只是长久以来的自我否定,让他误以为自己不配拥有。
“对了,”医生离开后,徐克犹豫着开口,“杨星雨……她知道你住院了。”
林羽凡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告诉她了?”
“我能不告诉吗?”徐克叹了口气,
“她昨天还在楼下哭,今天听说你住院,急得差点晕过去,现在正在来的路上。羽凡,有些话,你们得好好谈谈。”
林羽凡的心沉了下去。
他该怎么面对她?
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用那句冰冷的“我们分手吧”?
梦境里的幸福如此真实,现实中的隔阂却又如此沉重。
他害怕再次伤害她,更害怕自己真的如母亲所说,是个会重蹈覆辙的“坏人”。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林羽凡闭上眼睛,梦境里杨星雨的笑脸与现实中她哭红的眼睛重叠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羽凡!”病房门被推开,杨星雨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眼睛红肿,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病床上的林羽凡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林羽凡看着她,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星雨走到床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指微微颤抖。
“你怎么样了?医生说你胃出血……”她声音哽咽,“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为什么要喝酒?”
徐克识趣地退出了病房,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林羽凡避开她的目光,低声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没事?”杨星雨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都躺进医院了还说没事?林羽凡,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掉得更凶,“你说分手就分手,说不见面就不见面,现在又把自己搞进医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林羽凡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看着她哭花的脸,忍不住开口:“小雨,我……”
“你什么你?”杨星雨打断他,
“是不是因为我妈跟你说的那些话?还是因为你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她吸了吸鼻子,蹲下身,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倔强和心疼,“羽凡,我跟我妈谈过了,她只是担心我,并不是真的反对你。她说她那天说话太重了,让我跟你道歉。”
林羽凡愣住了,没想到杨星雨会去跟她母亲沟通。
“还有你,”杨星雨伸出手,轻轻握住他插着针管的手,
“你能不能别再折磨自己了?你以为推开我是为我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更难受?”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我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也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林羽凡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梦境里的温暖再次涌上心头。
原来,他一直害怕的黑暗,在她眼里,不过是可以一起面对的阴霾。
他一直否定的自己,在她心里,却是值得珍惜的存在。
“可是我……”他还是犹豫,“我怕我给不了你幸福,我怕我像我爸一样……”
“你不会的!”杨星雨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
“你跟他不一样,你善良、努力、温柔,你会给学生耐心讲解问题,会记得我不吃香菜,还会在特殊的日子准备礼物,会注意做事的分寸感,会在我难过时给我拥抱……这些都不是装出来的,羽凡,你很好,真的很好。”
她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林羽凡看着她,看着这个在他最狼狈时依然选择靠近他的女孩,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心疼,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接着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雨,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杨星雨摇摇头,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泪水打湿了他的手背:“只要你好好的,就不苦。”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里,充满了和解与温暖。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梦境里那个洒满阳光的厨房。
林羽凡看着杨星雨伏在床边的侧脸,想起梦境里他们老了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
或许,幸福不是完美无缺的家庭背景,也不是世俗定义的“条件相当”,而是有一个人,愿意牵着你的手,一起穿过阴霾,走向阳光。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逃避了。那个充满爱与温暖的梦境,或许并不遥远。
只要他愿意伸出手,握住眼前这束光,幸福就会真实可触。
“对了,”杨星雨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打开保温桶,“我给你熬了点小米粥,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尝尝?”
林羽凡张开嘴,温热的小米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
他看着杨星雨专注的眼神,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填满。
这一刻,梦境仿佛与现实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