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底祭坛废墟烟雾未散。
七道身影踏着骸骨步步围拢,面容皆是天机公子!
“本座已重生百七十六次,你能逼我动用七重身,可瞑目了。”
陆离反手拍向补天石:“借点东西!”
青光爆闪,七个“陆离”同步睁眼冷笑——
“这手分身术,是第一百二十八次教你的吧?”
断龙崖底,祭坛废墟。
破碎的黑色巨碑残骸如狰狞的骨爪刺破弥漫的烟尘,巨大石台遍布深不见底的蛛网裂痕,断裂的巨柱如同断肢般歪斜插入遍布骸骨的冰冷地面。悬浮宝匣的黑洞还在缓慢旋转,吐出丝丝缕缕的腐朽能量漩涡。粉尘、碎骨的气息混杂着枯败与死亡,充斥在死寂的空气中。
陆离站在一块倾斜的祭坛边缘巨石上,脚下是深不见底、正涌出寒意的裂谷裂隙。他喘息尚未平复,衣袍被之前祭坛崩塌的冲击波撕出几道裂口,左臂衣袖破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缓缓渗出鲜血。但他脊背挺得笔直,左手紧紧握着刚刚从宝匣黑洞边缘强夺而来的第五块补天石碎片。碎片温润,边缘似还沾着下方寒渊的冷意,与丹田内其他四块碎片呼应着,嗡鸣渐强。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突兀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不是来自一个方向。声音来自四周。
浓重的粉尘与尚未散尽的混乱能量迷雾中,七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高挑身影,踏着层层叠叠、铺满视野的惨白骸骨,从不同方向缓缓走出,无声地撕裂尘埃幕布。
步伐沉稳,带着一种视万物为尘埃的绝对掌控感。
七个人。
七张面孔。
完全相同的容貌——俊美无俦,眉峰如墨,眼神深邃如寒潭,唇边噙着一丝万年不变的、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七身完全相同的银色法袍,即便经历刚才的崩碎冲击,也已光洁如新,纤尘不染。
是天机公子。
七个天机公子!
他们站位玄奥,隐隐封死了陆离所有腾挪闪避的角度与退路,将他死死围在崩塌祭坛边缘这块小小的落脚之地。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细针,从七个不同的方位刺向中心,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冻油。
陆离的目光从七个身影脸上扫过,没有惊慌,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凝重。五个碎片的共鸣更加急切,在丹田内高速旋转变幻着微妙的轨迹。
其中一个天机公子,恰好站在陆离正前方、断裂祭坛主通道的骸骨废墟上,他微微抬手,动作优雅如同拂去琴弦上的浮尘。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清冷悦耳却毫无温度的调子,但这一次,每个字都带着足以让普通金丹神魂崩裂的沉重压力,如同冰山坠落,七重声音在尘埃与废墟间回荡,形成了奇异的立体共鸣:
“不错。确实有些本事,能夺走第五枚石子。若在寻常轮回,你或许能多蹦跶几日。”他微微一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掠过陆离染血的左臂,“可惜啊……”
他的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扩大了几分,仿佛在品味着陆离的“不幸”,同时,也像是撕开了遮掩自身无上权能的最后一张薄纱:
“本座历劫重生…已然一百七十六次!”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崖底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明般的宣告,“你穷尽毕生所能抗衡的,不过是这无垠时间之河中,本座微不足道的须臾一瞥!”
正对着陆离的这个天机公子,向前踏了一步。脚下的巨大妖兽肋骨发出痛苦的呻吟,寸寸断裂。
“这七重‘归墟道身’,”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一一指点过自己和其他六个“自己”,动作随意却带着令人心寒的威压,“凝结了百次轮回的道基烙印!每一具道身,都承载着足以瞬杀寻常元婴初期的力量!”他目光锁定陆离,如同宣判,“你能逼得本座动用这重手段……陆离,你可以——瞑目了!”
“归墟道身?”陆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天机公子的审判。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但在这七重威压下却异常清晰。
七个天机公子的目光同时聚焦于他脸上,如同寒冰汇聚成的刺骨探照灯。
陆离咧开嘴,露出一口沾了血沫的白牙,竟是对着七张一模一样的、带着睥睨之色的脸,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他左手依旧紧握第五碎片,右手却猛然抬起,带着决然的姿态,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的小腹丹田之上!
动作凶狠,仿佛要自碎丹田!
“嗡嗡嗡嗡嗡——!!!”
五块补天石碎片,如同被彻底点燃!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博大的青色光芒猛地从陆离周身每一个毛孔中透体而出!光芒并非防御,而是……塑形!
这青光瞬间凝聚成七个巨大的、如同蚕茧般的光团,环绕着陆离剧烈旋转、膨胀!
“借点东西!”陆离的狂笑声响彻废墟!“看看你这百世轮回的记忆根脚!”
轰!!!!
七个青色光茧骤然爆裂!刺目的青光让七个天机公子眼神都微微一眯!
光影散去!
七个“人”,取代了七个光茧的位置。
同样的布衣旧袍,同样的面容棱角分明,同样沾着风尘血汗,同样带着一股如同磐石般坚忍、如同刀锋般锋利的决绝气质!
是七个陆离!
七个身影微微佝偻着腰,如同随时准备扑杀的猎豹,站在陆离本体四周!他们的眼神,不再是陆离本体那种深沉凝重,而是七把出鞘的刀!带着七分疯狂的凶戾,三分洞穿万物的……冷漠嘲弄!
七个陆离,七个天机公子,十四道身影在这枯骨祭坛废墟上对峙!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
“杀!!!”七个天机公子几乎同时厉喝!七道恐怖的银色法力洪流瞬间跨越空间,如同决堤的银河,带着湮灭一切的毁灭意志,从七个方向绞向核心区域的七个陆离!
“呵。”七个陆离的动作出乎意料的一致!他们并非硬抗,而是猛然向中心——陆离本体所在的位置——飞扑!
在七道毁灭洪流汇聚、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七个扑向本体的“陆离分身”却突然化实为虚,如同水波般融入了陆离本体的身体!陆离本体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也就在分身融入、七道洪流即将淹没本体的万分之一刹那!
陆离本体猛地深吸一口气!左手依旧紧握第五碎片,右手却闪电般抽出腰后那把乌沉沉的柴刀!他单臂持刀,对着头顶虚空!不是劈砍!而是直刺!
动作简单!粗暴!如同要将这凝固的绝望天空捅个窟窿!
“破!!!”
刀尖之上,一点凝聚到极致的青光爆发!
这一刀,竟像刺穿了某个无形的、容纳了百世轮回记忆的巨大气囊!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比万重山岳更沉重、比时空涡流更狂暴的洪流,通过柴刀的引导,从陆离本体眉心处猛地炸开!那不是能量,而是……无穷无尽的、混乱扭曲的影像碎片!是百世轮回中,天机公子自身经历的、被深埋在潜意识最底层的阴暗记忆烙印!
这记忆洪流的爆发速度远超物质攻击!瞬间席卷了整个祭坛空间!
七个正在发动攻击的天机公子道身,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脑海!他们脸上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漠然表情瞬间扭曲、碎裂!
“呃啊——!”
第一个发动攻击的正面对天机公子道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痛苦地嘶吼出声!他眼中的银芒剧烈摇曳,如同信号不稳的光屏,瞳孔深处飞速掠过一幕幕碎片——血海沉浮、众叛亲离、至亲泣血、自身在泥泞绝望中一次次挣扎爬起……那是他第一百二十八次重生的核心景象!那些刻意遗忘、尘封在元神最底层、视为道心尘埃的污秽印记,如同被暴风掀开的坟墓棺材板,里面的腐尸臭气冲天而起!
“不!不可能!谁窥我道心!?”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道心?!”一个阴冷、充满无尽讽刺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声音来源,赫然是他右侧方,另一个天机公子道身!只是此刻,这个“道身”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不再是冷漠高傲,而是如同换了灵魂,布满了一种陆离特有的、桀骜不驯的凶狠!这占据着天机公子道身的身影,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眼中闪烁着陆离分身那熟悉的疯狂与嘲弄!
“噗嗤!”
一柄完全由精纯神魂之力凝聚成的、闪烁着青色符文的匕首,毫无征兆地捅进了右侧那个被记忆撕裂、痛苦抱头的天机公子道身的后心!
匕首完全由补天石的净化之力与掠夺而来的记忆碎片熔铸,专破神魂烙印!
“呃……”被刺中的道身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胸前透出的、沾染着自身银色魂芒的青色匕尖。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向背后那张属于自己却充满敌人气息的狰狞面孔。
那张布满陆离印记的脸上,满是恶意的讥诮,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扎入对方最不愿回想的记忆伤口:
“这手挖心掏肺的分身合击……啧啧,想起来了么?这不是你第一百二十八次轮回,在那个叫‘落霞村’的破地方,教给‘我’的吗?你说这叫‘千幻无影’,要‘我’留着防身……呵,你看,‘我’学得可还好?”
被刺穿的道身瞳孔骤然扩散,银芒明灭如风中残烛。那张酷似天机公子、此刻却被陆离记忆侵占的面孔,口中吐出的言语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回荡在每一个痛苦挣扎的天机公子道身耳中:
“哦,对了,你好像还说过,第一百二十七次那个姓赵的寡妇对你死心塌地,结果你嫌她拖累你渡情劫,亲手把她封进了玄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