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斥

是夜

檀弃被安排去私人厢房里送酒。

女子走在前面拂起了面前的珠帘,回头黛眉微促道:“你进去只管斟酒就是,若有贵人看上你.......也是你的造化。”

檀弃端着酒盏低眉顺眼只道:“是。”

拂起的珠帘下传来阵阵奢靡的香气,香气勾人,如缠骨绕心,檀弃垂眼走了进去。

等进去了她方才发觉那香不是从女子身上传出来的。

堂内侧座卧着一位披着繁杂花纹的红色衣袍的青年,香气便是从他手里握着的烟斗处倾泄而出。

檀弃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老实斟酒。

席尾,一位广袖华服的青年站起身:“此次我等能相聚在此还是多亏了恒阳君您牵头。”

首座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文况言重了,几位皆是饱学之士,待我向昭王举荐各位,各位以后若是有了一番造化,也莫要忘了小老儿我,哈哈。”

檀弃大约明白了一点,这酒宴大概是这几位青年请求那位恒阳君为自己举荐的。

正想着,她走到那侧卧的红袍男子身侧,为他斟酒。

那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笑了下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檀弃一愣,但是没有反抗,这里几乎所有女子都在说不要反抗贵人,檀弃觉得应该不止是为了客人心情着想,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在暗中观察着这些女子的举动,如有反抗应该会有更大的惩罚。

穿着繁复红袍的男子一笑,看着她,忽地手上用了点力檀弃没有挣扎顺势倒在了那人怀里。

古怪的香气顿时扑了满鼻。

男人挑起她的下巴好奇问道:“新来的,此前没在楼里见过你。”

檀弃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下,用鼻尖轻轻抵住她的鼻尖亲昵地蹭了两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眯起笑道:“那今夜要不要来陪我。”

弹幕顿时一片:

【崽!你没成年!你没成年!没成年!姨姨不允许!】

【夭寿了,你个王八羔子,哪冒出来的,对我崽动手动脚的!】

【咬牙jpg,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才能出个手能伸进屏幕里给那男的一巴掌的功能啊!】

【焦急,在线等这个功能!】

【我的崽!怎么办呀!崽!】

檀弃一愣,那人瞧着她这副模样又笑道:“还是个木头成精化成的美人啊。”

檀弃:“.......”

首座的恒阳君哈哈笑道:“小子莫要丢人现眼,搂着你的美人回房间去。”这话虽带斥责的意思,但说话的人却没什么斥责的语气,倒显得十分亲近。

红袍青年见檀弃还窝在他身上没有识趣起身的意思,呆呆的像只蠢蠢的兔子,又没忍住笑了下,干脆打横将人抱起,长腿一迈越过案几抱着美人大笑离去。

剩下在场几位,心思各异。

去房间的路不近,那人没放自己下来的意思,檀弃也不挣扎。

夜晚的风一吹,将周遭那些古怪的香气吹散了不少,檀弃松了口气。

那人又是一笑。

等进了房间,他将人抱到床上凑近笑道:“这么乖,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男人凑近,那古怪的香气又弥漫开来。

檀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男人正准备再说一句,忽地一把匕首就这样横在他的脖颈前,只需一点点力气,他的脖子很快就会被划开。

檀弃暗道,之前在外面会被人看到,她就不信进了屋子,还有人监视。

男人微微笑道:“美人何故如此?你若不愿,某也不是强求的人。”

檀弃瞧着他浑身上下金镶玉嵌的模样,刀一架就是明抢:“把钱都交出来!”

红袍男人一愣,笑了下将从腰间取下一个金线绣的荷包,檀弃接过,单手打开一看,顿时被里面金灿灿的金铸币闪瞎了眼。

红袍男人在檀弃的视线里,忽地敲了下烟管,细碎的香料抖动着翻了个身,火星子闪动着,一时香气更浓,檀弃瞧着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但直觉不太对劲,她抬眼看向男人:“做什么?”

红袍男人见她没受半点香料影响,干笑一声道:“没什么。

檀弃瞧着他不放心,干脆出手把那根烟管抢了过来,里面的香片顿时被倾倒在地上,檀弃直接用脚踩灭了。

红袍男人一阵心疼:”暴殄天物啊!“

檀弃不管他,将烟管别在身后,一副他不配合就要折了他烟管的架势,开始盘问眼前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红袍男人嬉皮笑脸道:“在下卜川,字玄风,昭国人士,去岁自德雍学宫学成归来,欲在昭国求一职务。”

檀弃听的云里雾里,大概理解这人是在企图走关系做官。

檀弃看着那袋子钱继续问道:“那你不去当官在这里做什么?”

卜川哈哈一笑:“我倒是也想,但当官哪有那么容易,昭国歌楼盛行,我来此地碰碰运气罢了。”

檀弃乡野出身,对这人说的话并不了解,因此也只是半信半疑,她垂首打开手里的钱袋,问道:“你同歌女过夜,一夜要多少钱?”

卜川一愣,往后靠在床沿上下打量了一眼檀弃:“你这样的,第一夜贵一些,要一枚金铸币,往后,应当是一夜一枚银铸币。”

檀弃抬眼看他,丢了四枚金铸币给他:“连续点我一月,若是你不点。”说着檀弃抬起手里的烟管,继续道:“那我就折了它。”

这烟管瞧着大有蹊跷,檀弃也不怕这人拿着钱跑了。

卜川一脸心疼地凑了过来:“别,这烟管可是上好的东西,别拿它撒气啊,我听你的就是了。”

檀弃下巴一点边上的塌椅,卜川摸了把脸叹气道:“美人真是狠心,在塌上睡一夜,腰都要废了。”

檀弃没有一点动摇的样子。

卜川再磨磨蹭蹭也得过去。

次日

歌楼里的小丫头往各位歌女的房中送药。

檀弃只开了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素白的手,接过碗便将门关上了,从头到尾连脸都没露。

廊下一个穿着紫红色曲裾带着金饰的女子手里拿着把扇子,摇地飞快,身边有个小丫头,不言不语地跟着。

“花娘。”

叫花娘的女子停了步,看向来人,孔雀蓝的曲裾衬得她肤白如雪,来人笑道:“来,让我瞧瞧这是谁啊?是谁当初夸下海口,说要让卜郎在自己那一连留宿十日的?”

花娘嗤笑一声:“卜郎没在我那又如何,不也没去找你吗?”

柔娘没说话只是降了声,冷笑一声道:“我又不像你,还做着有人能赎你出去的春秋大梦。”

花娘理直气壮:“那又如何,赎我不过二十枚金铸币,卜郎家财万贯,如何不行?不然呢?等年华不再被丢去下等窑子里做最下等的娼妓吗?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人的下场,终日被绑着手脚伺候人,能活几日?”

柔娘垂眼道:“那还有做教习师傅的路,努努力总有希望的。”

花娘看着她摇了摇头,嗤笑道:“你才是那个天真的人吧,光咱们楼里尚有几百歌女,教习也不过十个,刨去从昭京下派的,名额也不过三四个,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被选上?”

柔娘不再多说教习的事,只道:“好言难劝想死鬼,你想靠卜郎就去吧,你当男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你此前试过那么多次,不也没成功吗?那些男人嘴上答应你答应地好好的,天一亮人一醒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的当你还没上够吗?”

花娘扭头略带偏执道:“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或许,或许,卜郎是不一样的,只要努力,我总能从这出去的。”

柔娘深吸一口气:“我看你是被他那副皮囊给迷住了。”说着又看向不远处的屋子抬眼道:“那你觉得你自己能抢过她吗?”

花娘扭头看向那间屋子。

柔娘摇了摇扇道:“那位新来的娄娘,年纪比你小,长得也比你好,柔顺又乖巧。”

花娘不语,只是眼神渐深。

她一定会出去的,不论是谁,挡在她的前路上,她都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