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座，怎么办？”
关洞国默默无语，紧盯前方战局。
许久。
“无令不得出击，欧阳，83师没了，我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关洞国神色凝重，“麟书兄我了解，他一定会死战到底，与小鬼子不死不休！”
前方的战斗越发激烈。
小鬼子收起了骄狂之心，集中火力，以点破面，步步推进。
83师苦苦支撑。
双方慢慢搅到了一块，短兵相接，反复冲杀，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恶战至黄昏，多处山头阵地落于敌手，83师的防线已经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不成体系，就连电话机、电报机等都炸成碎片，各部通信联络不畅，更自为阵。
仅仅两天，万人之师，所余能战者仅有十之二三，且人人带伤。
夜风呼啸，残树斑驳，被枪炮震颤了两天的山谷终于安静下来。
文戡在阵地上逡巡徘徊，看到的全是裹着纱布的伤员，他们满脸乌黑，衣衫褴褛，神情萧索。
部队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70%，士气无比低落。
不是有抵御外辱的信念支撑，部队早就崩溃！
文戡自从军以来，历经大小数十战，所领部队从未遭遇如此损失。
现在，眼见着南天门险要尽失，防线不保，无法再守。
他不由悲从心来，“我文戡今天再也无颜面对国人！”
现实如此残酷，意气风发的83师，上阵仅仅两天，就被打残！
想起死去那么多的兄弟，文戡即悲愤更羞愧。
25师、2师珠玉在前，他感觉自己丢人丢大发了！
即对不起死去的兄弟，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他不由掏枪上膛，“别了，弟兄们，我先走一步！”
说话，他对准太阳穴，就要扣动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早发现他情绪不对的作战参谋们扑了上去，将他死死压在身上，夺过手枪，“师座，您这是做什么！？”
“师座，不能这样，来日方长，我们要留得有用之身，继续与小鬼子干！”
“师座，弟兄们杀的小鬼子并不少，他们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不会怪您的！”
“师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与日本人还有得打...”
闻讯赶来的旅参谋长，流着泪劝说，“师座，关东军兵力火力，皆占优势，我军苦战两日，虽未能保住南天门，却已尽职尽责，保住残军，总有复仇雪恨之日！”
“25师、2师他们损失也相当大，师座，我们师并不比他们差，甚至打的比他们还猛，我们一个军以三个纯步兵师，能挡住小日本一个机械化重装备的常设师团，此等战绩足以骄傲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文戡渐渐冷静下来，反过来一想，觉得还是要接受现实，先保存力量，再找机会东山再起。
他振奋起精神，向残兵们吼道：“弟兄们，死去的弟兄在看着我们，我们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帮他们复仇，干死小日本！！”
“干死小日本！！”看着欲举枪自裁，追随兄弟们而去的师长，残兵们鼓起余勇，大声附和。
第83师两日内损兵折将过半，文戡欲拔枪自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17军许庭瑶耳朵里，他得报后大惊失色。
无奈之下，一面派人好言劝慰文戡，令其83师后撤休整，一面急令2师掩护83师残部撤退，阻敌追兵。
“什么，麟书的脑子坏了吗？自尽？”消息传到4旅，关洞国满脸不可思议，“他发什么神经，在小鬼子飞机坦克大炮之下，他顶了两天还不满意？”
“可能是部队伤亡太大...”欧阳幽幽道，“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吧...”
他心有戚戚。
“迂腐！”关洞国看到欧阳的表情，话音降低，“慈不掌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况这是国战，谁都会死，却一定要死的有价值...”
“欧阳，身为军人，马革裹尸是本份...”
“桂庭兄，你说的我都懂...”欧阳的眼神越过南天门，“战死沙场是军人本份，可指挥不当，让手下的兄弟多多送死，那就不对了...”
“我一直在回溯、复盘战斗，如果能回头，兄弟们的损失一定不会那么大！”
“欧阳，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局势多变，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考虑...”关洞国表情严肃，“战场上优柔寡断是大忌，战机瞬息而逝，要有当断则断的决心，切不可有妇人之仁，不然造成的后果会更大！”
“如果是那样，你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不如回家奶孩子去吧！”
关洞国盯着欧阳，询询教导。
欧阳点头，“我知道的，谢谢旅座...”
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
101的话浮现在耳边，也许，掌兵掌到了那个境界，视万物为刍狗，无爱才是大爱吧。
欧阳心里默默想道，也许仗打多了，未来的我，也会变得像他一样铁石心肠...
“欧阳，不要想了，我们上前线，配合师撤退！”关洞国拎起了一把枪，“我们又成了一线！”
“遵命！”欧阳接过许破虏扔过的汤姆逊。
磨石山、香水峪、大小新开岭一线距南天门只有一个小时路程。
当夜，接令后的83师所部残兵，动作很快，兵员损失惨重，带不走的轻重武器被他们一一炸毁。
小鬼子见中国军队阵地半夜火起，爆炸声不绝于耳，料定是中国军队乘夜弃阵回撤，急忙衔尾追来。
“哥，这小鬼子学精了！”许破虏凑在欧阳的身边说道，“部队一撤，它们就闻到味了，它们鼻子这么灵吗？那它们岂不是越来越难对付！”
别说，跟了欧阳这么久，在旁边与各式指挥官接触，这小子也学会思考了。
“富贵，小鬼子精明反倒不可怕，我还怕它们稳扎稳打，以力破法！”欧阳不屑，“论兵法，我们是小鬼子的祖宗！”
中国孱弱太久了，一个事实上半殖民半封建农业大国，才能让小鬼子这个初步完成工业化的帝国，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
君不见，远征军只是装备了全套美械装备的步兵师，都能把小鬼子打的屁滚尿流。
哼，如果不是内战，日本投降扣，四国就是我们中国的地盘。
“83师来了，弟兄们，把眼睛放亮点，先让83师的弟兄过去！”
黑夜里，关洞国的声音传来，“然后把小鬼子给我全部留下，一个都别放它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