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东泥

“龙女大人啊，江水为何动荡？”

方住持声嘶力竭地呼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仿佛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额头反复的、重重的磕在祭台上

“我们究竟要做什么，才能平息您的怒火？！”

石像表面泛起涟漪，一道身影自其中缓缓浮现。

从石像中缓缓浮现的“龙女”缓缓睁开双眼，垂眸俯瞰众生。

但那双本该慈悲的金色双眸里却满是邪意。

她扫视着跪伏的人群，所到之处人皆噤声。

看到此景，她满意点头，随后淡漠的声音传遍全场：

“人祭之后，江水自平。”

清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全场的喧嚣。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江岸。

在短暂的沉默后，百姓哗然。

“龙女娘娘，要…吃人？”

一个老妇人颤抖着松开手中的香烛，烛火坠地，溅起细碎的火星。

“这怕不是梦？对，我在做梦！”

年轻的渔夫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才做了一个如此荒诞的梦。

所有江城百姓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信仰了这么久的神明，竟会是一个吃人的恶神。

外地来的游客们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开始悄悄后退：

“这龙女庙供奉的，竟是这等邪神。”

“快禀报镇妖司，让他们降伏这条恶龙。”

“……”

“……”

而台上“龙女”在见到这一幕后，却唇角微扬，随后一挥广袖。

广袖挥动后，江面忽起惊涛，黑云自四面八方压顶而来，将最后一线天光吞噬殆尽。

在所有人都目睹骇人的这一幕的同时，在无人察觉到地方，无形的信仰之力正在溃散。

“成了！我成了！”

方住持体内的心魔在感受到本体那边压力骤然减轻后，几乎要控制不住大笑出声。

如今计划成功，江城信仰已被破大半，不过还不够！

因为就算恐惧，只要有利可图，这帮愚民依旧会信仰“龙女娘娘这个身份”。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得再加把火！

“龙女娘娘！”

在“龙女”发出惊人发言后，方住持突然直起身，脸上浮现出决然之色，声音悲怆而坚定：

“老衲愿以性命相祭，只为江城平安！”

这大义凛然模样让在场所有人动容：

“没想到这住持竟如此舍己为人……”

有人低声呢喃。

“平日里这住持虽然贪财，可生死关头，竟能…”

“人非圣贤…”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龙女”冰冷的摇头，冰冷的话语再度让场上一滞：

“你一人，不够。”

她抬起苍白的手指，划过台下所有僧侣，

“我要你们，全庙人的命。”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如同一个耳光一般，让在场剩余龙女死忠，庆幸着只用献祭一人就能让江城平安的人恍然醒目：

“就连最忠诚于她的人的命也要全部收走吗？”

“这等恶神，我们真的要信仰吗？”

“今日就要寺庙所有人的命，那之后呢，会不会就要了我们江城所有人的命？”

“邪神！恶神！方住持，切莫让次妖得逞，我们这就禀报镇妖司！”

随着议论声，涌向神像的香火之力，彻底断绝。

江底

失去了信仰之力的压制后，心魔与白皎尘的争斗骤然激烈。

一时间，江边波浪更加狂躁。

在众人眼中，此刻江面怒涛翻涌，黑云压城，狂风裹挟着腥气席卷岸边。

眼前场景宛如末日降临令人畏惧。

而台上心魔做完这一出戏后，则是再度感应起了本体的情况。

“嗯？为何……？”

感受到白皎体内还有香火，而且是极其纯净的香火之力，心魔不由疑惑。

难道是火候还不够吗……

那我应该……

她想着，台上“龙女”也跟着行动。

只见“龙女”手掌一抬，台上僧侣便被流水包围，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献祭了一般。

……

庙女呆坐在神轿旁，听着近在咫尺的“龙女”的话语。

那张曾经让她虔诚供奉的面容，此刻却狰狞如恶鬼。

多年信仰在这这句话后轰然崩塌，碎得干干净净。

在“龙女”说完要献祭掉他们的性命后，庙女回想起了很多。

东泥，还有那只奇妙的猫爷

在想起那猫爷讲述过通天河的故事后，面对此等情形，她反而露出释然的微笑：

“没想到终日侍奉的龙女娘娘竟是这般模样…”

“若是献祭了我等，让江城重归太平，也好。”

“只是，东泥……”

想到那个傻傻的小弟，庙女纤细的手指抚过藏在袖中的干花，那是昨日偷偷拿走到一朵花。

“那傻小子……”

流水渐渐趟过她的身体，她知道，她这在庙里度过的荒诞人生就要结束了。

在全部人都震惊、迷茫、不解、甚至放弃希望之时，一道愤怒到极致的声音划破寂静：

“龙女！我草拟马！”

……

江城

龙女祭现场

今天在带完最后几名游客后，东泥便放弃了接客，而是找了个位置，选择观看起了今年的龙女祭。

要是往年的龙女祭，东泥肯定看都懒得看一眼，因为这时候的他一般都在为了拉几个客人不断奔走。

但今年不同。

只因他的大姐会登场。

所以就算今日是人流量最多，收入最高，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看大姐。

“嘿，让让。”

“这位置真不错。”

少年灵活的挤上前排，看着台上带着龙面具的僧侣跳着剑舞，以及一直端坐在神像侧默默无言的大姐，他心里乐滋滋的。

无他，只因自打猫爷来到江城后，他这几日的日子就一直很顺利。

在生计上，上次抓住他的妇人在尝过一次不用干活就有钱拿的甜头后，竟主动找他合作。

如今的东泥在江城内，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拉客导游，就是钱会抽走一部分而已。

但即便如此，他现在的收入也比以前东躲西藏高了不少，这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了。

而且，在得到陈诚的肯定后，他在导游时也会偶有向游客们讲述《西游记》的故事。

而那些游客们听到兴起时也会打赏给他一些银子。

除了生计这方面的改变，大姐那边的改变更让他欣喜。

以前的大姐由于不能随意出门出门的缘故，成天都是闷闷不乐的。

但自从猫爷来了后，通过幻术以及那引人入胜的故事，大姐成功见到了外面更精彩的世界，脸上笑意也变多了起来。

而如今，大姐也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出庙，东泥相信，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他大姐，终有一天也会同正常孩子那般，想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

不必像以前那般，出门还得偷偷摸摸的。

想到这里，东泥脸上不由带上一丝笑容，内心暗想：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就在东泥胡思乱想之时，方住持的一句“龙女祭，开场”，顿时将东泥拉回现实。

“是…是龙女显灵了！”

周围突然爆发的惊呼让东泥浑身一颤。

他抬头望去，只见高台上的龙女神像竟真的浮现出一道朦胧身影。

看见这一幕，多年在江边耳濡目染的信仰本能让他膝盖一软，跟着人群跪了下去。

“龙女庙娘娘保佑大姐与猫爷他们平平安安。”

在跪下时，东泥还不忘向龙女祈愿。

在他的理解中，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平平安安”更好的了，所以他希望他的好友都如此。

但没多久，龙女娘娘的话让祈祷中的东泥脑袋一片空白。

“我要你们，全庙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