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消溽暑

校园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许幼仪收到第2次面试通知后很快就过了。某天她吃完饭在班上写练习册。原秋静给她发了条消息。

“幼仪啊,我忘记和你说了,上次那个U盘你把东西存好之后直接拿给宋长青吧。”

她回了个OK,从书包里拿出U盘,上面挂了个小猫吊坠,然后就下楼去了。

午休时间的走廊很空旷,她从楼梯间下去,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高二(22)班宋长青座位靠着窗,他趴在桌上睡觉。

他侧脸枕着交叠的手臂,宽大的校服外套随意披在肩头,半边滑落下来,露出里面单薄T恤的肩线。可能是光线太亮了,他抢了路亦然的外套盖在头上,只露出半张脸侧着。

正午的阳光慷慨地倾泻而入,将他额前细碎的黑发染成温暖的浅褐色。

那双平日里稍显冷淡、甚至偶尔带点凶气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睫安静地垂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奇妙的是,那两道标志性的大卧蚕,在沉睡中完全舒展开,线条柔和得像初春融雪的山脊,竟透出一种平日罕见的、近乎稚气的温顺来。

不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皱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幼仪呆呆的蹲下,伸出手,指尖抚上玻璃,隔着一扇透明的屏障。

冰凉的玻璃触碰到她微热的指尖。距离近了,更近了,近得几乎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就在这时,一缕极其清冽、微凉的香气,仿佛自有生命般,穿透厚实的玻璃,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呼吸。

那是宋长青身上特有的、干净纯粹的栀子香。

这香气如同一个无声的锚点,将她牢牢钉在原地,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沉睡的轮廓,从英挺的眉骨,到鼻梁流畅的线条,再到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点倔强意味的下颌。

时间在阳光里慵懒流淌,被拉得绵长而粘稠。许幼仪忘了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一片形状不规则的云絮,被风推着,缓缓游弋过天际,正好遮住了高悬的太阳。

几乎同时,阴影覆盖下的那双眼睛,毫无征兆地、倏然睁开了。

没有惺忪,没有茫然。那眼神在初睁开的刹那,便如同浸过寒潭的利刃,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本能的警觉和一种许幼仪所熟悉的、近乎凶悍的锐利,穿透微尘浮动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刺了过来!

方才指尖停留过的玻璃上,只留下几道模糊不清、带着湿气的指印,在午后的阳光下,无声地蒸发、消散。那几道水痕,像她此刻无法言说的心跳,短暂地存在过,又被寂静悄然抹去。

隔着那层透明却坚硬的玻璃,直直撞入许幼仪慌乱失措的眼底。

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离。窗外的蝉鸣,教室里的呼吸,空调的嗡鸣……统统消失了。

许幼仪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流“轰”的一声直冲头顶,脸颊耳根顷刻间烧得火辣辣一片。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被当场擒获的小偷,用那双小鹿般受惊的眼睛,直愣愣地回望着他。

宋长青似乎也怔住了片刻。

那层初醒时的锐利薄冰,在看清窗外是谁的瞬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他眼里的光晕迅速沉淀、变幻,最终凝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潭。

他并未移开目光,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维持着半趴的姿势,仰着脸,静静地、专注地回望着她。

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里面翻搅着疑惑,一丝被惊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要将她穿透的审视,以及某种许幼仪不敢深究的、幽微的亮光。

但这没持续多久,趁着她发愣的空隙从教室出来。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懒懒的问,语气中带着倦怠。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质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看了多久?”眉梢一挑。只是用眼神示意着那些指印,然后挑起一边眉毛,温吞地询问。

“你怎么醒了?”她就着宋长青伸出的手站好。

“那么一大团黑影,我是睡死了才感觉不到。”

宋长青那双总是显得有点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卧蚕的线条似乎因这个细微的动作而柔和了一些,眼底深处那点幽微的亮光却更明显了。

“那你就睡死好了。”

“怎么突然来找我?”

“什么时候我找你还需要理由了?”

少女娇嗔,手指圈起U盘吊绳转了转。

宋长青挑眉:“原秋静让你来的?”眼底深处那点促狭的笑意终于浅浅地漾开了一点,冲淡了他惯常的冷硬。

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不再那么锐利,却依旧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许幼仪看不懂的专注。

“嗯哼,这个U盘一看就是你的。宋主席这么大人了还喜欢用小猫吊坠。”

他顿了下,心里想:“还不是因为是某人送的……”

但这句话的意思太暧昧,他没说。

而空气里,那清冽执拗的栀子花香,混合着夏日阳光的暖意,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看到团团了。我好想它。陆姨回来了吗?今天周五,放学我要去你家玩。”

“他们昨天就回来了。你来呗,顺便把上次那乐高拼完,都快积灰了。”

“啊~~我不想拼了。好复杂~~怂怂,你帮帮我嘛。”

“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