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染布作坊
刚推开染坊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蓝靛、明矾和湿布料的浓烈气味就冲了出来。
林永年皱着眉用手扇了扇。
“爹,这边!”林砚的声音在蒸腾的热气里响起,他正踮脚扒着一个大染缸的边沿往里瞧。
染坊的老师傅老孙头,胳膊上溅满了靛蓝色的斑点,笑呵呵地捧着一匹刚拧干的布过来:“东家,小东家,快瞧瞧!按小东家说的法子,黄檗打底,靛蓝套染,晾干了就是这个色!”
林永年接过布,展开一抖。
一匹均匀、柔和的草绿色布料展现在眼前,在作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新又沉稳。
“成了!真成了!”林永年脸上露出喜色,手指捻着布料,“这颜色…看着就踏实,还不晃眼。”
“对吧爹!”林砚小脸放光,“这可比咱原来染坊出的老蓝布、黑布强多了!正好拿来用!”
“用?做啥用?”林永年问。
“给咱保安队做新军服啊!”林砚指着布,“您瞧这颜色,往田埂边、土坡上一趴,保准比原来那身灰不拉几的强,曹团长他们演练时老说隐蔽性不够。”
林永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是这个理。”
“还有呢!”林砚赶紧补充,“爹,少年团也给他们一人弄一身这个颜色的小号制服,精神!也显得咱村有生气,跟外头那些野孩子不一样!”
“呵,你小子,主意都打好了?”林永年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又仔细摸了摸布料,“料子厚实,颜色也正。老孙头,这色牢度咋样?经得起搓洗不?”
老孙头拍着胸脯:“东家放心!小东家给的方子,火候、用料都讲究,俺亲自盯着染了三遍,保准耐晒耐洗,掉色算俺的!”
林永年满意了,把布叠好:“行!那就先紧着保安队和少年团来。”
“爹,我画个军服的图纸,你安排人先试制一下。”林砚扯了扯林永年的衣角,小脸认真,“还有配套的皮鞋和棉鞋,皮带、军帽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要组个小队专门试制。以后用得着。”
林永年手指摩挲着草绿布料:“图纸?成。不过砚儿,单试制几套不难,可要真铺开给保安队、少年团几百号人用,那就是门大生意。你脑子里可不止这几套衣裳吧?说说,怎么个‘用得着’法?”
林砚:“当然不止!保安队是咱自家的拳头,得装备整齐,看着就精神,用着也舒坦。少年团是以后的人才库,穿着统一的衣裳,精气神就上来了,更有归属感。这草绿色布,就是咱以后保安队和少年团的招牌色!外头人一看这颜色,就知道是咱长治矿业保安队的人!”
林永年(点头,快速心算):“嗯,招牌…有道理。保安队现下二百多人,少年团按你之前说的,招满也得百十来个。光布料用量就不小。不过,砚儿,只靠咱村染坊这点人手,染自己用还行,想做大可不够看。”
林砚:“所以爹,得尽快建好染布厂!您看,这草绿色配方是咱独一份儿吧?染出来质量也好。除了军服、少年团服,以后甚至可以往外头专门卖军服,这颜色多实用啊。”
林永年眼中精光一闪:“往外卖…好主意!这颜色确实新鲜又实用。染坊扩建,就在工业区划块地,挨着水源。回头让你二舅从晋城弄点好用的新式染缸来。你接着说,皮鞋、棉鞋、皮带、军帽…这些零碎,你打算怎么弄?都自己做?”
林砚:“关键的东西,咱得自己掌握!皮带扣、鞋底钉、铜扣子这些,咱工业区可以建个小五金厂。皮子,找北边皮货商,或者咱自己收生皮硝制。鞋样子,我画出来,找手艺好的鞋匠带徒弟。棉鞋用厚实家织布做面,絮新棉花,鞋底纳千层底或者用新出的橡胶底试试?军帽用厚呢子或者硬挺的帆布衬里,定型。”
林永年赞许地看着儿子:“行啊小子,门儿清!看来琢磨不少日子了。橡胶底是个好东西,防水防滑,就是贵点,得想法子找路子。皮货商我认识几个,硝皮作坊…村西头老张家手艺就不错,可以让他带人。五金厂我上你外公那想想办法,他那边铁匠铺多,买套机器,请一个师傅过来开个头,应该问题不大。这样算下来,除了橡胶和呢料可能得外购,大头咱自己都能解决,还能带动村里好几个作坊!”
林砚:“对!爹,咱先组个十来人的小队伍,专门试制这些零碎。图纸我今晚就画好给您。保安队和少年团的第一批衣裳、鞋帽,就当是给咱自家产业打样、练兵了!东西好,以后不愁没销路,还能武装咱自己人。”
林永年拍板:“成!就这么干。图纸给我,我明天就召集染坊、裁缝、皮匠、五金厂的头儿碰头。保安队和少年团的第一批行头,三个月内,咱自己的厂子、作坊,必须全给它配齐整了!这摊子事,就叫‘被服厂’吧,先挂在工业区下面!”
祠堂小广场。
手里拿着几张图纸的林砚,刚刚跑进来就被正在测量身体数据的少年团成员们围住了。
“砚哥儿砚哥儿!制服是啥样啊?”
“有帽子吗?啥样的帽子?”
“鞋子是啥样的?跟柱子叔他们一样吗?”
林砚被吵得头大,举起图纸:“别急别急!都有!等量好了,按着尺寸做出来,保准精神!”
林永年走过来,拿起林砚画的图纸仔细看。图上画得挺细致,上衣、裤子、帽子、皮带扣,甚至鞋底的花纹都标清楚了。他指着图纸问儿子:“砚儿,这肩章的位置…还有这绑腿的打法,都标明白了?”
“嗯!爹,都画清楚了。”林砚眼睛亮晶晶地说。
“那你贴起来,让你曹叔和柱子叔他们看一下合不合适!”
林永年扬手招呼:“曹团长!柱子!石头!过来瞧瞧砚哥儿画的衣裳样!”
曹文轩正和柱子、石头站在门口看热闹,闻声快步走来。林永年把图纸摊在方桌上,三个脑袋立刻凑了上去。
曹文轩用指关节轻轻敲着图纸上肩章的位置:“嗯,在肩峰这儿,不碍事,挂东西也稳当。这领口…开得合适,不勒脖子。小东家,你这…参考过外头的样式?”他有些探究地看向林砚。
林砚眨眨眼:“瞎琢磨呗,怎么得劲怎么画。爹,曹叔,柱子叔,石头叔,你们觉着还有哪要改不?”
柱子抢着说:“没说的!看着就精神又实用!啥时候能穿上?”
林永年立刻拍板,“麻子,按这个样儿,先给柱子、石头,还有曹团长各做一套试穿!合身了,就照着大批量下料!”
王麻子连忙应声:“哎!东家放心!保管用最快手艺做出来!”。
柱子乐得直拍胸脯:“哈哈,俺柱子要当第一个穿新军装的啦!”。
石头则沉稳地摩挲着那匹草绿布,眼中带着期待。
曹文轩扶了扶眼镜,看着墙上图纸,低声自语:“Uniform… Standardization…有意思。”
林永年顺手拍了拍林砚的肩膀,库房外,初春干燥的阳光照进来,映着满屋热切的脸庞,仿佛给那尚未成型的草绿制服,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