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节奏把控太好了。
不看人的话，胡正国还以为对方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呢！
“我有接触过。”
苏然说得偏模糊，如果太肯定的话，这种高难度的复杂手术，一定有迹可循。
但说接触的话，就有足够的余地去编。
观摩过老师教学、在大体老师上模拟类似手术等等，这些都算接触。
胡正国心中仍有疑虑，但没再多问。
现在还在手术，能说一句闲话已经够多了。
本来招呼苏然过来，只是让其拉个钩，暴露一下视野，简单辅助他一下。
顺便给那位的学生开个小灶，在旁边观摩学习，以后这件事也能写在个人经历里。
谁知有意外之喜！
既然苏然熟悉这个手术，胡正国也能更加专注于分离血管、神经。
此时，苏然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大师级下肢骨胳重建术带给他的反馈可比之前阑尾炎要强烈得多。
骨骼重建本就是难度极高、极其复杂的手术。
能到大师级别，那必然是有过成千上万的经验、再融合自身独到的理解。
放眼全球，也是屈指可数。
所以苏然在上手的那一刻，本能的身体记忆就带着他操作。
就像钢琴家在弹奏熟悉的曲谱一样，哪怕蒙着眼、不思考，也能轻松地演奏出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手术室内安静得可怕，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在流转。
苏然保持双手姿势，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胡正国眯着眼，在灯光下，细细分辨，很多血管、神经都缩在骨肉里。
他只能一点一点的试，用镊子轻轻推开周围组织，看能不能钝性分离出来。
不行，再用显微剪刀锐性分离，还要小心损伤血管。
汗水在胡正国脑门两侧泌出，这时，他就是挺起身子，等巡回擦拭干净。
再接着埋头苦干，如此循环。
终于过了近乎一个小时，胫骨彻底显露。
“术前预估切除长度为13cm，现在看来情况不太乐观，至少要切18cm……”
当判断完应该切除的骨段时，胡正国的眉间愁云密布。
如此大面积的切除，风险太高，成功率也要比预计偏低。
不过…医生不就是为了提高成功率才努力的吗！
想到这，胡正国也稳固心神，开始着手尝试切除废骨。
噗——
突然，一道鲜红的血流轻轻喷出，瞬间溅到胡正国左手袖子上。
他神情凝重，眼神严肃，本能按住出血的动脉。
再回忆先前的操作，胡正国有些诧异。
“胫后动脉？我不是结扎了吗？”
他低着头，定睛一看，另一只手顺着这条出血的胫后动脉，一通摸索。
这才恍然大悟！
动脉回缩在胫骨附近，有几段胫后动脉被骨肉埋在里面。
让人难以分辨。
他在分离的时候，不小心将其钩破，导致出血。
胡正国一时竟有些难过，他已经很谨慎了，但……
唉！
手术哪有一帆风顺的？特别是高难度的手术。
有的时候，出现手术创伤也在所难免。
及时术中修复，一般就能解决。
胡正国接过苏然准备好的器械，着手修复血管。
同时重新判断患者，现在的情况是否还能进行假体重建？
刚才喷涌的血液，模糊了血肉，让不少血管、神经一截截全都掩埋在里面。
再加上此时患者的血容量偏低、血管瘪缩……
不能再重建了，得考虑截肢！
血管修复完成的胡正国，长叹一口气，给出了结论。
医生这行业，逞强是大忌，现在能成功的机率已经很低了。
胡正国更偏向于保命为主，为什么不选择搏一搏，拼一把呢？
呵呵！成功了那自然不必多说！
可失败了，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你手中逝去！
生命可不能重来！
“放弃重建，准备……”
胡正国正要下达最后的决定。
此时，一直观望患处许久的苏然却开口。
“胡院长，可以让我试一下吗？”
声音很平淡，可听起来莫名让人安心。
“你？”
胡正国投来质疑的目光。
“对，请给我几分钟的时间。”苏然继续请求。
胡正国迟疑了。
正常来说，住院医，别提做手术了，没有他开小灶，苏然连上这种手术当助手的资格都没有。
但此刻，有没有资格不重要，他是院长，可以特准。
胡正国真正担心的，是不确定苏然有没有这个能力。
但一想到，对方刚才那般熟练的表现，他心一横。
“好！我给你三分…不！五分钟！如果不行，就尽快截肢处理！”
胡正国还是给了苏然机会，索性就让他来试一下。
反正五分钟也耽误不了什么，效果不好，最后也还是截肢保命。
不如让这小子露一手，这种时候，敢毛遂自荐的，不是傻逼，就是高手。
“是！”
随着苏然应声，两人也是很快交换了位置。
现在由苏然主刀，胡正国为助手。
此时，正在会议室大屏幕观看的众人，见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院长怎么换位置了？”
“不知道啊？”
“总不可能让住院医来手术吧？”
“……”
众人言语纷纷，会议室一下嘈杂起来。
而身为患者林梦安父亲的林局长，此刻也是脸色煞白，惊恐不已。
瞬间起身想要赶往手术室，制止这荒唐的一幕。
但很快，就被提前注意的骨科主任，一把按了回去。
“林局长，手术室是不允许外人进入，您不要太担心。”
此时，大内科主任也是吼了一声。
“你们吵什么吵！都安静！”
这名主任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比在场大部分医生要强，也更具威望。
因此在他的呵斥下，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
大内科主任这才面向林局长，安抚对方的情绪。
“林局长，您放心，胡院长不是那种将人命视作儿戏的人。
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您不用慌。”
这能不慌吗？
上面躺着的又不是你的女儿！
饶是多年涵养功夫的林局长，此时也有些愠怒起身。
“别欺负我不懂，手术台上换人，跟临阵换将有什么区别？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谁能负责？
你吗？还是你？说话呀！”
林局长急坏了，指着面前最近的那几名医生，冲着他们咆哮。
众人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
林局长发泄完，瞪了一圈，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他只能忧心忡忡地望着手术室，希望一切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