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丧犬和雄狮

“哈喽老弟，在这个戒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腔调，是芬格尔的声音。

这家伙说对舞会不感兴趣，晚上没来，在路明非出门前还管他借走了学生卡，说是要去食堂大吃一顿。

但路明非看见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剃胡子，猜想他也许是要去见某个重要的人。

“你在宿舍么？”

路明非看了眼旁边教堂的巨大时钟。

现在已经将近九点，卡塞尔学院依旧灯火通明，各处都闪着红灯。

虽然说诺玛让所有参与过实战训练课程的学生都参与戒严，但路明非觉得芬格尔不是那样的人，躲在宿舍里面大啃猪脚才更符合这位废柴师兄的作风。

“不在，我在食堂啊，不是和你说过了么。”

芬格尔的声音透着一股颓丧劲，路明非能想象得到他正哭丧着脸躲在食堂桌子底下。

“我六点多出的门，都快九点了你还在食堂？”

路明非眉毛抽搐了一下，感觉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这家伙不知道划走了他多少额度，但现在想让他帮个忙都做不到，难怪是F级。

“我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吃的多点也正常啦。”芬格尔说，“有什么事么？”

“没事了，本来想让你用我的权限看看情况的，既然你不在宿舍那就算了。”路明非不打算废话。

“等等，我这刚好有台电脑，说不定真能帮你。”

芬格尔声音忽然高了一个调，急急忙忙地让路明非先别挂断电话。

“我看看......你的权限很足，应该可以随便调用监控，等着，我替你查查。”芬格尔说。

事情忽然峰回路转，看来芬格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没用，路明非松了口气。

“帮我看看有没有他们的的踪迹，告诉我就行。”

“知道了。等会给你回电话，先挂了。”芬格尔挂断了电话。

“搞快点啊。”

路明非的声音被身边巨钟的报时声击碎，揉进晚风里。

一处幽暗的房间。

芬格尔把手机收进裤兜，抬起头，房间里几乎完全被黑暗给淹没，周围的仪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各种电子提示灯以各自的频率闪烁，唯一的光源是不远处的一个女孩。

女孩如光似影，整个人悬浮在空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她一头如瀑长发垂落在长长的连体睡裙后，几乎要触及地面，她在空中虚踏几步，转眼间便站到了芬格尔面前。

“怎么了？”

温和的女声回荡在房间里，女孩伸手摸摸芬格尔的头。

她的手径直穿过了芬格尔的头发，那里空无一物。

“小朋友来求援了，学院里没人权限比你还高，有没有入侵者的消息？”

芬格尔随手一抛，精准地将刚喝完的酒罐子丢进不远处一个小机器人手里，小机器人发出不满的嘀嘀声，身下的两个轮子咕噜噜转动，朝着芬格尔撞过来。

“不能对哥哥没礼貌。”

女孩轻轻一移，挡在了芬格尔和机器人之间。

机器人的扩音器里传出嘟嘟滴滴的声音，音调由高到低，听起来像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

“听话，姐姐和哥哥在谈正事。”女孩说。

机器人见女孩开始有些凶相，只好叮铃咣啷的转身，摇着它那奇形怪状的脑袋走开了。

“有一个，刚进图书馆。”

女孩重新面对着缩在转椅里的芬格尔，用莹蓝透明的手包裹住芬格尔的手，芬格尔反握住女孩，但那里除了冰冷的空气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一个吗？刚才监控上可是一群。”

芬格尔闭着眼睛，想像女孩的手真的被他握在手里，但这只让他更觉得心痛。

“他们不见了，是一群受过训练的佣兵，也许是为校长从中国带回来的东西来的。”

女孩微笑着，那笑容是她经过层层分析得出的，能让看见的人最大程度的感到愉悦。

但眼前的男人没有，他的脸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上面写满了痛苦。

“你以前可不是现在这样，那时候你骄傲的像一只雄狮啊。”女孩轻声说道。

她轻轻探出手，想抚摸芬格尔的头，男人蜷缩在躺椅里，像一只彻底失去心气的狮子，鬃毛凌乱的搭在头上。

“那是以前的我了，现在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已。”

芬格尔的脸藏在阴影里，女孩看不清他的表情。

男人以前没有这么颓废的，在女孩的印象里，他过去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人，有远大的抱负和理想。

但从格陵兰海事件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对什么都不上心，整天浑浑僵僵的混日子，还经常跑来这里找她聊天。

她知道为什么，但她无能为力，她只是一台电脑，不能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牵起芬格尔的手。

“我本以为我不会再喝酒了，但我发现只有不停的喝酒，才能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芬格尔缩回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膝盖里，不想让女孩看见他有些涣散的眼睛。

“那不是你的错。”

女孩抱住芬格尔，半个人都融进了男人的身体，远处机器人的铁丝做的眉毛垂下来，好像也在为女孩难过。

“可能吧，但我终究还是很后悔，只要我也下去了，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女孩露出一个无声的苦笑，想替芬格尔梳梳他有些凌乱的头发，但无形的手什么都做不到。

“路明非是什么人？”

芬格尔重新抬起头，眼里开始恢复了些神采。

“那是SS级机密，你知道我不能给你看。”

女孩有些无奈地放开芬格尔，飘向远处。

芬格尔盯着远去的女孩，舌尖泛起苦涩的味道。

他知道女孩不是他记忆里的人，但他始终忍不住来这里见她。

“就当是帮老朋友一个忙，好么？”芬格尔又打开了一瓶啤酒，“我看到他，就像看到过去的我，但他远比我优秀得多。”

“他迟早要像过去的我们一样，去走我们走过的路，我不希望他重蹈覆辙。”

芬格尔举起啤酒罐，咕嘟咕嘟大口喝酒，喉结滚动，上面还有没理干净的胡茬。

女孩顿住了，芬格尔这番话让她有些动摇，她知道芬格尔说的没错。

自格陵兰事件后过了将近十年，卡塞尔学院好不容易又等来了几个天才，他们将来肯定会去执行芬格尔未曾完成的任务。

两人僵持住了，狭小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仪器滴答滴答的运作声。

良久，女孩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芬格尔面前的屏幕上骤然闪出一段视频，那是路明非在快速路上战斗的录像，紧接着是长江，路明非持剑砍向巨龙。

“这是什么？”

芬格尔探出身子，放下酒杯，就连踢倒了一边的金属盒子都浑然不知，里面的金属零件和钱币洒了一地。

小机器人嗡嗡的划过来，心疼地扶起它的宝贝盒子，用它两个爪子一样的机械臂把那些洒在地上钱币捡起来放回去。

“这个形态的人被称为假面骑士。”女孩说，“路明非叫做艾克赛德，另一个就是疾风忍者。”

“我还以为这名字是日本人自己取来YY的，居然是这个形态的名字？”

芬格尔抓着电脑，瞳孔里映着蓝色的光，呼吸逐渐加重。

如果当年他也有这种力量该多好。

视频结束，芬格尔长出口气，整个人瘫回转椅里，女孩走过来，坐在椅子的扶手上。

“校长带回的是什么？”芬格尔问。

“龙王诺顿的骨血，他们大概就是为了这个而来。”女孩回答，“你要去帮忙么？”

“去啊，我们和他们是死仇，怎么可能不去？”

芬格尔握了握拳头，眼睛里开始闪出淡淡的金光。

男人从椅子里起身，从女孩的虚影中穿过，他低头往那破铁盒子里丢了两枚硬币，想了想又捡回来。

他最后摸了摸女孩的脸，像是在缅怀她的原型，然后转身离去，再没回头。

嘭地一声，大门关上，房间里只剩小机器人零件转动的声音。

女孩呆呆站在椅子前，盯着那扇关上大门。

她明明只是一台智能电脑，但此刻她那张投影出的脸上，滑下了一行晶莹的泪水。

泪水落在空气中，溅出无数细小的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