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离金府越来越近,身体已经稍好的金镜心情越来越复杂。
明日棺椁就要下葬了,今晚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为父母尽孝的机会,但他却很犹豫,他不想让这一次成为最后一次。
他应该是勤苦读书,考取功名,娶妻生子然后与父母一起共享天伦之乐,但是这一切,全毁了。
“哥哥,我们去哪里呀?你怎么不开心?”月儿望着一直搂着自己的沉默哥哥,小小的眼里露出对他的担忧。
“我们...去看看爹娘在的地方......”月儿能感觉到,哥哥搂着自己的手臂默默加紧,他平时温和的语气中带着沉痛的悲伤。
月儿疑惑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有爹娘在的地方不应该是开心的地方吗?哥哥为什么不开心?”
看着眼前幼妹稚嫩而又天真的询问,金镜只带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因为阿爹阿娘要离开很长时间,我们以后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爹娘了。”
“嗯,那我们可以去找他们!阿爹阿娘见不到月儿一定会想月儿的!也一定会想哥哥的!”幼小的女孩努力安慰着自己的兄长。
“嗯,会的,哥哥也会想念他们......”金镜垂下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当马蹄声停止,唐喜的声音从车外传来:“金府到了!李大夫在里面等着我们。”
在庄子里的这几天,唐喜缠着李大夫学习驾驶马车。虽然不能跑太快,但是总算是学会了,这一次就是由唐喜驾车将兄妹两人送进城来。
由于金府中的惨状太过骇人,让前去处理后事的人都感到害怕,所以这些天金府一直紧闭大门,谢绝宾客。
一时之间,城内便多了不少关于金府的流言,流言流传之广,就连暂居在老爷子庄子里的唐喜都有所耳闻。
所以,今晚前来依旧是从之前那个角门进出。
唐喜从马车上抱下穿着丧服的小女孩,又帮助少年下了马车,三人一同踏进了金府。
进入金府,唐喜感觉那种异样的安静感又再次出现。
现在还是黄昏时刻,前往金府的路上多少还是有些喧闹的,但进入金府以后,这里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寂静清冷。
微凉的夜风吹的唐喜汗毛倒竖,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月儿。
金府的灵堂设置在前院。
顺着游廊走入前院,满院的的缟素让人不禁心生凄凉,李大夫正站在灵堂前等着兄妹两人。
唐喜放下怀中的月儿,金镜牵起幼妹稚嫩的手,穿着丧服的兄妹两人一步步走近了灵堂。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们...”
金镜拉着月儿跪倒在蒲团之上,向棺椁牌位磕了三个响头,他拉着月儿给他们烧着早已叠好的元宝。
“哥哥,我们在做什么啊?黑黑的大箱子里的是什么呀!”月儿能感到哥哥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悲伤,但她并不理解。
“我们在...给...阿爹阿娘烧...元宝...”金镜看着眼前的幼妹,实在不忍心告知她真相,只是敛去脸上悲伤的表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月儿和哥哥一起烧吧,帮帮哥哥好不好?”
“好哦!”小月儿点点头,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哥哥会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她还是乖乖的照做。
黑黑的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呢?
在这静默沉重的气氛中,几人相对无言,只有风吹过灵幡带来的哗哗声。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年幼的月儿早已抵不住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好孩子,你也休息一下吧!”李大夫看着还跪在灵前的金镜劝说道,“你身体状况才好转不久,不宜太过劳累。”
“您去休息吧,这些天您也辛苦了,就让我在这里守着,这是我应该做的。”金镜摇头拒绝道,他还想在父母灵前多呆一会,等明日下葬,也就没有机会了。
“您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我会看着他。”唐喜将怀中熟睡的月儿交给老爷子,“小丫头就拜托您了。”
“既如此,你们不要太过劳累。”李大夫点头接过月儿,向着之前栖身的后罩房而去。
“你怎么不去休息?”金镜看着陪同他一起跪在蒲团上的唐喜问道。
“看着你,别让你做些傻事”唐喜从供台上拿过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中,“我与你母亲也算是有交易,祭拜一下,上几炷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是吗”金镜看着身前明灭的火光低声问道,“唐姑娘对谁都是如此?”
“不,只是你值得......”这个价钱而已,唐喜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金簪与玉镯都不是凡物,做工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是吗,那还真是可靠啊!”不知唐喜心中所想的金镜评价道。
“啊哈哈哈,一般一般。”唐喜不好意思的接受了他的夸奖。
金镜:“......”
虽然金镜一直没问,但仔细想想,在金府出事当晚出现在此的唐喜,着实有些可疑。
她原先是因为什么来到金府附近,难道会是因为巧合吗?巧合会让她救了月儿,又救了自己?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提及。
夜色渐深,温和的风渐渐变得有些刺骨,纵使火盆里的火还燃着,唐喜还是觉得有些什么阴冷的东西在四周徘徊。
这世上不会真的有鬼吧!唐喜搓着发冷的身体,默默的想着。
“听说...”寂静中金镜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什...什么?”唐喜被金镜突然说话吓了一个激灵。
“听说死去的人...会在他们头七的夜晚回到家中...”金镜低沉的声音在寂静阴冷的夜中响起,在这静的诡异的金府中令人毛骨悚然。
“是吗,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些...”唐喜被这氛围吓得有些害怕。
“我是想,如果死去的人真的会在头七这晚回来,那么我还可以再见阿爹阿娘一面......”金镜望着唐喜温和的笑道,金镜苍白俊逸的面孔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阴气森森,宛若鬼魅。
“!!!”看着这样的金镜,唐喜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觉得不是真的,只是世间谣传而已。”唐喜克制住自己想要远离少年的冲动,坐在少年身边认真的说道:“我阿娘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到过她在头七回来,就连托梦也没有......”
“如果这世界真有鬼魂,那我阿娘怎么也不来我梦中看看我......”
说着说着,唐喜也变得失落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对金镜的害怕。
“抱歉,我无意提及你的伤心事。”金镜满怀歉意道。
他刚刚是有意试探她,如果唐喜有问题,应该会显现出马脚,可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似乎是失败了。
罢了,来日方长,一定会有机会的。
总有一天,会让她说出隐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