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
晨初曦微,开静的钟声还未响起。
应阐已推开院门,拎着钓竿和鱼篓走近霞栖,但见薄薄雾气朦胧,氤氲积于霞栖湖上,似给湖面披了一层轻纱,又随湖风,轻缭慢转,好不梦幻。
应阐心中暗赞之余,忽然一改想法。
他本来打算在就院前垂钓,还有藤椅可以倚靠,但是见此一幕,忽然便想起了云中堤来。
此时此刻,长堤想是真处‘云中’,也不知道是何景象?
而且云中堤横跨霞栖,在那湖心之处,鱼儿定也多些……
虽然应阐也未想着能够钓上鱼来,但仍立即动了念头。
修道人从心所欲,应阐念至此处,当即调转脚步,沿着道路而去。
未久,长堤隐隐映入眼帘。
此时已三三两两,有些道院弟子走上长堤,好似走入渺渺云中,瞧着真真有些仙府气象。
应阐拎着钓竿,汇入其中,走了许久,直到前眺后望,皆不见有飞檐翘角、墨瓦白墙,约莫已是到了湖心。
“咚……”
开静的钟声恰巧传来,道人们联袂而去,接踵而来,应阐独自停下脚步。
他径自在边沿坐下,面朝霞栖,便把钓竿一挥,鱼线飞入水面,仅露出一片落叶做的浮漂,随这水波荡来漾去。
这时,正有一个道人倒骑青牛路过,余光瞥见如此一幕,不由有些惊奇。
不过很快,他便又沉浸到了书中,任由青牛驮着,一路过了云中而去……
去时,晨雾渺渺。
回时,薄暮夕霞。
道人又倒骑着青牛,抱着道书路过于此,发现应阐仍在堤上坐着。
看他身旁的鱼篓,似乎连滴水也未沾过,应阐却也不在意,一只手把着钓竿,一只手还捧着卷书,颇是乐在其中……
瞧着倒与他有几分相似了。
道人不免生出了一丝好奇。
他想了想,随手把书塞在腰后,轻吁一声,示意青牛停下。
青牛回过头,很是诧异瞧了他眼,慢慢走到一旁停下,没有堵住去路。
“谢牛兄。”道人翻身而下,又与青牛道了声谢,这才走近前去。
“道友,道友?”
他拱着手,连唤两声,应阐才一抬头,见他站在身旁,却是露出几分讶色:“是你?”
“哦?”道人奇道:“道友识得我?”
应阐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书,单手作了个简礼,回道:“见过道兄。”
道人气质温润,年纪瞧着像是二三十岁之间,因此应阐也不吝于唤句道兄。
“我并不识道兄,只是于这堤上见过道兄一面。”
他望了不远处的青牛一眼:“道兄洒脱自在,因此留下不小印象。”
“原来如此。”道人笑了笑,似乎察觉自己站着不太合宜,便也盘坐下来。
“还未请教道友名姓?”
应阐也未多想,便道:“应阐,阐幽明微之阐。还未请教?”
道人一笑,“陈象,万象始更之象。”
“原来是陈道兄。”
应阐道:“道兄寻我可有要事?”
“何来要事。”陈象摆摆手:“我亦是见道友逸趣,生出结交之意而已。”
“哈哈。”
应阐失笑道:“我在此处垂钓,不过是因院师所嘱,何来什么逸趣。”
“哦?”陈象并不失望,只是好奇问道:“这垂钓的课业,我还从未听过,不知道是哪位院师所嘱?”
“我也不知其详,只道唤作齐院师罢了。”
“齐院师?”陈象颇为意外:“原来是她……”
“道兄知道齐院师?”
这番反而是应阐来了兴趣。
“我不好风言,只是偶然听同砚提过一两言尔。”陈象摸着下巴道:“据说这位齐院师,乃是本宗真传,不知是为什么,才到道院做了院师……”
“原来……”
本宗真传?那是什么道行?
“不过,本月的课表里,似乎没有齐院师?”陈象也换了个称谓,问道:“应兄莫非在随齐院师学法?”
“并非如此。”应阐道:“我不过是在都教院记了名,请教炼气功诀之事,这才遇到齐院师讲解。”
他解释完,便又转而问道:“我们道院弟子,还能直接随院师学法?”
“通常而言,自是不能。”陈象瞧出他入道院未久,便解释道:“但若你的造诣,和遇到的疑难,已经超出了院中讲课范畴,那么去向院师请教,院师们自然不会吝于开解。”
“在这过程中,结下师徒之谊也是有的。”
应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两人闲谈了一阵,夕日的余晖已尽没入山后。
陈象便道:“好了,时候不早,我还要回院中烧饭,改日若有机会,再与应兄闲谈吧。”
他瞧着也颇有一些修为,竟还保留着烧饭的习惯。
应阐有些讶异,但仍点头应下。
陈象便又朝旁唤道:“牛兄!”
一旁的青牛闻声,甩着尾巴,慢慢悠悠走近前来,陈象便要翻身而上。
应阐见此一幕,却忽想起什么,忙道:“道兄且慢。”
陈象坐上了牛背,问道:“何事?”
应阐略一措辞,“我有一位好友,乃是山中雀儿成精。”
“它十分灵性,聪慧不在常人之下,但是不知怎得,如何也学不会采集日精月华,道兄可知缘由?”
“这个么。”
陈象摸着下巴:“日精月华乃是天地之间,最为常见的灵机,多少精怪都是因为懵懵懂懂,感知、采集到了日精月华,这才得以成精……”
“未得日精月华便成了精,虽是少见,但也十分正常。”
“但成了精,却学不会采日精月华?莫非是某种异兽?可也没有此理……”
他似乎也不得其解,又朝青牛问道:“牛兄可有头绪?”
青牛只是摇了摇头。
应阐本来也只忽然起意,见状不再强求,便道:“如此,便不劳道兄费神了。”
“无妨。”陈象道:“应兄这位朋友的情况,我也十分之感兴趣。”
“不知应兄住在何院?若有机会,我倒也想见见这位朋友。”
应阐也不觉有什么隐瞒的,便道:“甲字二十六院。”
“原来是临湖雅居,我记下了。”
陈象点点头,请了牛兄往前行去,又遥遥道:“待我回去之后翻翻藏书,若能找到线索,再寻应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