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占山出去挑水了。
杨灯儿寻了空当,来到牛大胆身前,胳膊肘压在他肩膀上,小声笑道:
“刚才你跟公公说的话,我可全听到了。”
“嗯,觉得我说的对吗?”牛大胆抬头看着她问。
杨灯儿点头,笑容满面道:“放心吧,我会劝我爹的。”
“咱们啊,也只能劝表面。”牛大胆摇头,“恩怨还得靠他们自己才能消除。”
杨灯儿回道:“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劝了总比不劝好。”
正闲聊,灯儿娘来了,胳膊上挽着个竹篮,喜笑颜开道:“给你们送些鸡蛋来。”
“我正要回去拿呢,中午做鸡蛋小面吃。”杨灯儿眉开眼笑迎了上去。
牛大胆起身微笑道:“岳母,等下别急着走,灯儿给你们也备上了。”
“给我们备上干嘛?糟蹋粮食,不过日子了?”灯儿娘听了很高兴,嘴里却在埋怨。
杨灯儿笑着解释:“没用陪嫁的白面,是马仁礼昨个儿送的。”
“你们的心真大,这年景就算马大头家也舍不得吃白面。”灯儿娘无奈道。
杨灯儿笑嘻嘻道:“就吃中午一顿,剩下的白面都拿去换荞麦回来。”
“得,你们现在成家了,日子怎么过自己安排。”灯儿娘笑着说。
闲聊几句,娘俩去了厨房。
牛大胆继续在院子里磨铡刀,这刀背厚刃薄分量重,最少有二十斤,杀伤力巨大。
不一会儿,牛占山挑着水回来,身后跟着马仁礼。
“大胆儿,听老牛叔说,你明儿要去县城?”马仁礼走上前问道。
牛大胆点头道:“和村长一起去,问这个干嘛?”
“我正好也要进城办事,想结伴一起去。”马仁礼回道。
牛大胆想了想,说:“我是陪村长去,你最好跟他说一声,看方不方便。”
“行,我这就去跟王万春说。”马仁礼点点头,转身走了。
牛占山把水倒在缸里后,挑着空桶出来,“王万春请你陪他进城,有没有说工钱?”
“说了,给三斤包谷。”牛大胆颔首道。
这些年战争破坏、经济紊乱、物资稀缺、货币贬值、物价飞涨。
三斤包谷看似不多,其实一般人还舍不得出这价,毕竟粮食是硬通货。
牛占山闻言,心里有数,不多说什么。
正要出去继续挑水,就听牛大胆说:“爹,你来磨刀,我去挑水。”
“我挑也一样。”牛占山回道。
牛大胆起身道:“听你咳嗽的厉害,还是我去吧!少抽点烟。”
“呵呵,你小子能耐了,安排起了老子。”牛占山笑骂道。
“要说抽烟,应该我说你才对,我老了无所谓,你还年轻,应该少抽。”
牛大胆上前接过水桶,呵呵直笑,原主确实抽旱烟,而且烟瘾很大。
从昨天到现在,他就一直在坚持不抽,看能不能戒掉。
估计很难。
前世他做生意,也是个老烟枪,烟瘾已经深入灵魂,怕是很难戒掉。
不过能坚持一天是一天,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烈日炎炎。
牛大胆挑着水桶出了院子,往村里的水井走去。
麦香村是人口大村,共有三口水井,村东、村西和关帝庙各有一口,分布均匀。
刚分了地,大多人都去了地里,村里静悄悄的。
半路上,遇到了金花嫂也去挑水。
“大胆儿,刚成亲就要干活啊?”金花嫂笑问。
牛大胆边走边笑道:“这话说的,刚成亲还得吃饭呢!”
金花嫂全名牛金花,并不是牛家人,而是姓苏。
嫁过来后,出嫁从夫,改成牛姓。
她男人早些年死了,成了寡妇,听说她不能生育,没人提亲,就没再嫁。
金花嫂说:“我的意思是,你爹不知道心疼人,今儿你成亲,怎么着该休息一天。”
“先前是我爹挑水的,我见他咳嗽的厉害,就换他来了。”牛大胆解释道。
“再说了,庄户人家,哪来那么多讲究?挑水是家务活,只当休息了。”
金花嫂尴尬的笑了笑,回道:“是我误会了。”
牛大胆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去看了分到的地吗?”
“看了,全是山地,土薄石头多,根本长不出粮食。”金花嫂撇撇嘴说。
这时,她凑近些,压着嗓子小声道:“大伙儿都盼着子弟兵来,那样才能分到好地。”
“大伙儿怨气很大嘛!”牛大胆含笑道。
“那可不?”金花嫂点头,“马大头黑心烂肠,用山地糊弄咱们,让人白高兴了。”
牛大胆好笑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无所谓,左右我不会乱传话,别人就不一定了。”
金花嫂的胆子是出了名的小,声音稍微大点,就能把她吓晕过去。
“呃,我这不也是相信你嘛,知道你不会乱传话。”金花嫂龇牙笑道。
说话的功夫,到了水井前。
这水井并不规整,歪歪斜斜一个大石坑,不过水很清澈,甘甜可口,干旱也很少断过。
牛大胆和金花嫂取了水,又结伴往回走。
“大胆,以前没看出来,你收拾利索后,感觉像年轻了几十岁。”金花嫂笑道。
牛大胆微笑道:“以前就我和爹两人相依为命,都是大老粗,自然爱不了好。”
“确实,家里没个婆娘,日子过的糊涂。”金花嫂深以为然。
“这下灯儿到了家里,今后你们的日子总会好过许多。”
牛大胆点点头,问道:“你呢?好像比我还小两岁,什么时候再嫁?”
“不好嫁。”金花嫂叹气,“那年大夫说我不能生育,不知道哪个长舌妇传出去了。”
“这事儿估计你也听说过,现在媒人都躲我远远的,生不了孩子,谁敢娶我?”
关键她还是个寡妇,在许多人眼里,克死了前夫,有些不吉利。
牛大胆宽慰道:“慢慢来,咱们村里光棍多,说不定谁就看上你了。”
“呸!你这是咒我呢!那些光棍儿我可看不上。”金花嫂轻啐一口。
“他们啊,只想占我便宜,却不想给我名分,我不是水性杨花的人,才不会乱搞。”
牛大胆轻笑道:“那你想了怎么办?”
“啥意思?”金花嫂愣了下,脸刷地红了,“好个牛大胆,一成亲就变坏了。”
牛大胆嘿嘿直笑:“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马小转她们私下聊的有多花。”
“你听到过?”金花嫂尴尬问道。
牛大胆点头。
金花嫂十分窘迫,小声嘀咕:
“原来你不只胆子大,耳朵也长得长。”
“不只耳朵长。”牛大胆坏笑。
金花嫂到底是寡妇,很快就放开了:“别吹牛,不过……按你这体格,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