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线·2025年春)
消毒水气味在恒温工作室里凝滞成雾,林砚秋的镊子尖悬在明代古画《寒江独钓图》的破损处,绢帛上的墨色在冷光下泛着青灰——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停手。
“第七处虫蛀修复区,经纬线密度不对。“她对着显微镜自言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工作台边缘的铜镇纸,冰凉触感突然让掌心刺痛。镇纸凹槽里卡着半片血色琥珀,是三个月前从一堆走私文物残件里抢救出来的,此刻正在LED灯下发着诡异的虹光。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屏幕跳出文物局的加急邮件:“民国画家沈念之《朱砂瞳》残卷今日抵沪,附捐者要求:仅限林砚秋修复。“
笔尖在审批单上洇开墨点。沈念之,1937年淞沪会战中失踪的海上画派才女,她的作品向来带着股子妖冶气——比如那幅传说中让三个收藏者接连暴毙的《朱砂瞳》,画中女子眼瞳用朱砂混着人血调和,每到雨夜就会渗出腥甜气息。
工作室大门突然被撞开,实习生小周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砚秋姐!外滩仓库那批走私文物清点出问题了!“屏幕上闪过监控截图,本该空无一物的展柜玻璃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血字:“四月初七,子时,勿碰琥珀“。
林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今天正是农历四月初七,而那半片血色琥珀此刻正在她的工作台上,表面浮着细密的水珠,像刚从谁的眼眶里挖出来。
(民国线·1937年4月,法租界霞飞路)
沈念之的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帆布包里的调色盘叮当作响。弄堂尽头的雕花铁门里飘出浓重的石碳酸味,两个巡捕正用白漆在墙上刷“灭鼠运动“的标语,漆料滴在她月白色旗袍的滚边,晕开暗黄的斑点。
“沈小姐,又来给陈太太画像?“门房老陈掀开金丝眼镜,目光在她胸前的银制鸢尾花胸针上停留半秒,“三楼画室别乱闯,先生刚带客人看货。“
楼梯拐角处传来压低的争吵声,是陈老爷的宁波腔:“这批新罗国的金器走陆路太危险,不如——“话尾被厚重的木门切断。沈念之贴着墙纸站定,闻到二楼飘来的沉香味里混着铁锈味,那是她熟悉的、鲜血与朱砂调和的气息。
画室门虚掩着,陈太太的肖像画斜靠在画架上,未完成的眼瞳处留着大片空白。沈念之摸到调色板上的朱砂颜料黏腻异常, Finger肚抹过画布时,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滴落——不是松节油,是真正的血珠,正从画中女子的眼窝缓缓渗出。
她的尖叫惊飞了窗外的鸽子。当巡捕撞开门时,沈念之正对着空气抓挠,指甲缝里嵌着靛青色的碎布,而陈太太的尸体蜷缩在波斯地毯上,眼窝被剜去,伤口边缘画着朱砂勾勒的眼睛,十二道血丝呈放射状,像极了沈念之新学的星象图。
“沈小姐对星宿图很有研究?“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倚在门框上,怀表链在腰间晃出冷光,正是法租界声名狼藉的华人神探江远舟,“第三个受害者了,每次案发地都出现您的画具,这次更妙——凶器是您新定制的狼毫笔?“
沈念之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窗框,看着他从牛皮纸袋里抖落证据:沾着朱砂的笔杆,绣着鸢尾花的手帕,还有半张撕碎的信纸,边角处印着“振华货栈“的火漆印。最让她血液凝固的,是那张从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碎布,靛青色布料上绣着的,正是她上周送给母亲的平安符纹样。
巷口突然传来汽车鸣笛,三辆黑色轿车急刹在弄堂口。江远舟的瞳孔骤缩,沈念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为首的男人戴着白手套,指尖转动着一枚嵌着血色琥珀的怀表,表盖开合间,她仿佛看见现代女子的面容在琥珀深处一闪而过。
“沈念之小姐,“男人的皮鞋碾过满地碎玻璃,“我是文物缉私局的傅承砚,有件东西需要您过目——“他摊开掌心,半片血色琥珀躺在苍白的手套上,表面凝结的水珠正沿着棱角滴落,在木质地板上烫出焦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