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认清情感的柳淼淼

柳淼淼听到路明非的话，先是一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看了看那本被路明非随意拿掉的乐谱，又看了看路明非那双温的眼眸。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轻微的颤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指尖微微发白，像是在积蓄已经压抑已久的勇气。

良久，柳淼淼闭上了眼睛。

第一个音符落下。

那音符轻柔飘渺，像是深夜窗外悄然洒落的一缕清辉，带着些许犹豫的试探。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音符接连响起，如同水面上荡漾开的涟漪，渐渐铺开一片朦胧而静谧的银色世界。

德彪西的《月光》。

也许是心境上的转变，也许是接受了许久不见的善意，犹豫与担忧消失不见，指尖的颤抖在第一个小节结束时已经悄然消失。

柳淼淼彻底沉浸在这首“他第一次听我演奏的乐曲”中，“完美”、“优雅”的技巧与汹涌的情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可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优雅”、“完美”的标签，她只是借此倾诉。

琴声如泣如诉，其中流淌着完美主义压迫下的疲惫，诉说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憧憬带来的苦涩。

这份情感的浓郁与深度，远不是演奏《大公》时的技术性投入可比。

每一个音符都是从她灵魂深处剥离的碎片，带着少女的体温和咸涩的泪。

路明非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眨眼，只是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专注，穿透琴声的表象，直接捕捉到其中汹涌澎湃的情感。

路明非没有学过当专业评委，他无法拆解和弦的专业构成。

但他清晰地听到了柳淼淼优雅外壳之下，沉重、挣扎、甚至有些支离破碎的灵魂。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了这位钢琴少女的内心世界，那是被月光笼罩却布满荆棘的花园。

路明珞抱着双臂，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她同样听出了琴声中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更察觉到了这情感指向的核心——

那个站在钢琴旁沉默聆听的身影。

强烈的警惕感瞬间攥紧了路明珞的心。

角落里的夏弥放下了手中那本意大利文小册子，墨镜后的目光微微眯起，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

作为拥有漫长生命、自认为见证过无数爱恨情仇的龙王，她对人类复杂而炽烈的情感有着近乎本能的观察兴趣。

看着柳淼淼完全沉浸在旋律中微微前倾的背影，听着饱含痛苦与渴望的琴声，夏弥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被路明非“温柔”的牢笼紧紧抓住了啊......柳淼淼“师姐”。

但小母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被路明非的牢笼禁锢住的，又何止柳淼淼一个呢。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轻轻震颤，像是月光消散前的叹息，最终缓缓归于沉寂。

她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

刚才的演奏似乎耗尽了她积攒多年的力气，也冲垮了长久以来母亲构筑的、名为“完美”的堤坝。

她抬起头，那双曾被泪水浸润的眼睛虽然还带着水雾，却清亮得惊人。

像是被暴雨彻底冲刷过的澄澈夜空，终于露出掩藏在云层后真实而璀璨的繁星。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评价指法是否精准，没有讨论节奏是否稳定，只是看着柳淼淼的眼睛，轻声道：

“谢谢你愿意为我演奏，它......很美。”

路明非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柳淼淼的瞳孔，看到了她心底沉重的阴影，“但也很重。”

他的言语再次触碰到柳淼淼内心最柔软也最痛楚的地方，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与恐惧的泪水，而是一种混杂着解脱、温暖，以及某种更加汹涌、更加清晰的情绪冲破闸门，宣泄而出。

她看着路明非。

他站在钢琴旁，身姿挺拔，面容在从彩窗透下的斑驳光影中格外柔和。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与包容的眼睛，此刻正毫无保留地映照着她的身影——不是“钢琴小美女”，不是“柳家大小姐”。

只是“柳淼淼”。

憧憬？

这个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在一瞬间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

不，那份感情已经不仅仅是憧憬了。

那份对优秀同窗的欣赏，对耀眼存在的向往。

在路明非给予她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理解时，在路明非直抵她内心最深处的沉重时，已经悄然变质、燃烧、升华。

是爱慕。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般在柳淼淼心中炸响，甚至让少女自己都感到一阵眩晕。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羞赧，和一种近乎豁出去的坦然。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是在为这份新生的炽热感情呐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路明非的目光会让她如此慌乱，为什么路明非的存在感会如此强烈，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路明珞的存在，又为什么会在路明非面前如此渴望证明自己。

这一切混乱的源头，并不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压力，而是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一颗心系在了这个温和的少年身上。

那份沉重里，有家庭的枷锁，有对音乐的恐惧，但最深沉的，原来是对他的爱慕。

“路明非......”

柳淼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没有说更多，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他这一刻的样子连同自己内心翻涌的情感，一起刻进灵魂深处。

那眼神中有破茧而出的光芒。

路明非微微一怔，他感受到了柳淼淼眼神的变化，那里面多了一些他不敢确认，未知且复杂的东西。

那复杂的东西他只在路明珞身上感受过。

他隐约间感受到了什么，但柳淼淼那份情感的浓度和指向性让他一时也有些难以把握。

路明非只能回以温和的微笑，点了点头。

路明珞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将柳淼淼眼神的蜕变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