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账本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死死地看着秦致远:“你……你说什么?!”

“账……账本?!”

秦致远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垂下头,声音也有些发涩:“她亲口说的。”

“具体情况她不肯透露,只说要见你。”

“其他的,嘴巴严得很,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刘长河身子一僵。

他猛地扭过头去,脊背对着秦致远。

两只手死死扒住那张破旧的桌子,骨节都凸了出来,泛着青白。

肩头控制不住地轻微抖动,像是在强行压制着什么翻江倒海的情绪。

屋里头静得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一下,又一下,砸在秦致远心上。

过了好一阵,他才霍然转过身。

“她娘的!”

刘长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又沉又狠,带着股子要吃人的劲儿。

“这臭娘们儿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账本?”

“她一个被发配到档案室犄角旮旯的闲人,哪儿来的狗胆捏着这玩意儿?”

秦致远眉头锁得更紧,声音也压着几分火气:“我也不想信她那张破嘴!”

“可她那副笃定得很的德行,摆明了不怕咱们不接招!”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手里真有货,咱们就这么晾着她,不是给她机会把天都给掀了?”

刘长河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的横肉都在跳。

他在那巴掌大的屋里头烦躁地转了两圈,走到那半死不活的火盆旁边,抬起脚就狠狠踹飞了一根烧了一半的柴禾。

火星子“噼啪”炸开,溅得到处都是,险些燎到他的裤脚。

他猛地回过头来,对着秦致远。

“把人给我弄过来!”

刘长河几乎是低吼出声,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

“老子倒要亲耳听听,她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秦致远沉声应了一下,刚抬脚准备往外走。

刘长河又厉声喝住他,声音刻意压低,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发毛的阴风:“慢着!”

“温瑾瑜那丫头片子,嘴巴给我管严实了,不要再多问了!”

“这事儿水深着呢 没摸清底细前,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就他娘的多一重吃莲子羹的祸!”

秦致远脚步顿住。

他回头扫了刘长河一眼,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秦致远什么也没说,只闷闷地点了下头,一把拉开那扇破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浓稠的夜色里。

温瑾瑜歪在一张缺了腿的破椅子上,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眼泪都快被她自个儿给逼出来了。

柏雪莹那病怏怏的样儿,除了干坐着等消息,还能指望她上房揭瓦不成?

屋门“吱呀”一声被粗鲁地推开。

秦致远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也不看屋里的人,就那么闷声闷气地扔下一句:“刘长河那边妥了,过去吧。”

柏雪莹一听这话,几乎是弹起来一般,双手撑着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站起身。

虽然她那张脸白得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脚底下却是一点儿也不慢,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到刘长河的面前去。

温瑾瑜长长地舒了口气,从旁边那根快要朽烂的柱子旁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她嘴里小声嘟囔着:“可算是能挪窝了,再这么干坐下去,我这两条腿都要成木头桩子了。”

说着,也懒懒散散地跟在柏雪莹的屁股后头,磨磨蹭蹭地往外挪。

秦致远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她们俩的身后,眉头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紧紧地拧着,像个解不开的疙瘩。

刚走出没几步,温瑾瑜像是脚底下突然踩到了什么尖东西似的,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身,伸手就去扯秦致远的衣袖。

秦致远被她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拽,身子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也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温瑾瑜嘴角向上弯了弯,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她脚尖悄悄地踮了起来,脑袋凑到秦致远的耳朵边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儿揶揄和坏笑:

“我说秦老师,您这跑腿传话的差事,干得是越来越顺溜了啊?”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觉听话了?”

秦致远脚步一顿,脸上热气上涌,耳廓都有些发烫。

他嘴硬道:“你少操心。”

“再说了,我和柏雪莹,孤男寡女的,影响不好。”

温瑾瑜乐了,松开手,退开一步,抱臂斜睨着他。

“行,秦老师深谋远虑,是我多嘴了。”

走在前头的柏雪莹听见后头两人的动静,脚步微微一滞。

她回头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情绪有些难辨。

嘴唇翕动几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脚下更快了。

刘长河那屋子不远,拐过几条泥泞小道,说话间就到了。

柏雪莹心急火燎,到了门口,手一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就被撞开了。

她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那股急切劲儿,真跟后头有狼撵着似的。

屋里光线昏暗。

柏雪莹冲进去,一眼就瞅见火盆边蹲着个人影。

那人竟是孙二!

他嘴里叼着根枯黄的草棍,正伸着两只手在火盆上头烤火,那模样,吊儿郎当的。

温瑾瑜慢悠悠地踱进屋,一见孙二那德行,眉梢一扬。

“哟,这不是孙二爷吗?些日子不见,我还当你人间蒸发了呢。”

孙二咧嘴一笑,把嘴里的草棍吐到一边,手在后脑勺上扒拉了两下。

“家里头鸡零狗碎的,耽搁了两天。怎么,瑾瑜妹妹这是想哥哥我了?”

秦致远听着孙二这轻佻话语,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他没作声,只是停在孙二不远处,那沉默的姿态,让孙二有些不自在。

孙二被秦致远那股无形的压力弄得有点毛,又抓了抓后脑勺,干笑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