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小径

次日的晨曦，并未带来丝毫的暖意与光明。

铅灰色的浓云沉甸甸地压在海面之上，天空与大海仿佛融为了一片混沌，分不清彼此的界限。

海风呼啸着，卷起冰冷的水沫，狠狠地抽打在人的脸颊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脚下的海面也一改昨日的平静，变得躁动不安，汹涌的潮水正值顶峰，疯狂地拍打着海岸边那些嶙峋的黑色礁石，激起一人多高的惨白浪花。

克拉拉与下定决心要一同跟随她探寻真相的艾拉拉，此刻正艰难地行走在一条几乎被涨潮海水完全吞噬的、通往海蚀洞穴群的湿滑礁石小径之上。

这条所谓的小径，其实不过是礁石与礁石之间一些勉强可以落脚的凸起，大部分路段都需要她们小心翼翼地涉水而过，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便浸透了她们的鞋袜，寒意直透心脾。

而那首折磨了整个谐音镇数日的塞壬哀歌，此刻正源源不断地从前方不远处那幽深黑暗的海蚀洞口之中汹涌而出。

在这里，歌声不再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背景噪音，而是变得异常清晰、尖锐刺耳，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饱含着浓烈的恶意与怨毒。

那扭曲的声波，甚至化作了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纹，在空气中震荡、扩散，狠狠地撞击着两人的耳膜与心神。

克拉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她那银白色的义肢臂膀在昏暗的天光之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每一次踏出，都精准而稳定地破开脚下汹涌的浪花，为身后紧紧跟随着的艾拉拉引领着方向。

她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不仅要应付脚下湿滑难行的礁石与不断冲击而来的潮水，更要防备着那无孔不入的塞壬哀歌对两人精神的侵蚀。

就在她们即将通过一处格外狭窄险峻的礁石隘口之时，异变陡生。

艾拉拉脚下那块原本还算坚实的礁石路面，毫无预兆地变得异常湿滑，仿佛被人悄悄泼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油脂。

少女惊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朝着一旁深不见底、激流翻涌的礁石缝隙之中滑倒坠去。

“小心。”

克拉拉的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艾拉拉身体失衡的瞬间，她便猛地回过身来。

她那只闪耀着银白光泽的义肢臂膀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精准无比地疾探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托住了艾拉拉即将坠落的纤弱身体，硬生生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克拉拉的以太感知在一瞬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绝非自然的能量波动，从刚才那片突然变得湿滑的礁石之上传来，那波动充满了刻意的、不祥的意味。

是零组织的人在暗中干扰吗？

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得更紧了，眼神之中的警惕性也提升到了极致。

艾拉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魂飞魄散，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紧紧抓着克拉拉那冰凉却又坚实的义肢臂膀，身体还在因为后怕而不住地颤抖。

先前那股强大的塞壬哀歌的声波冲击，本就让她感到头晕目眩，此刻更是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望向克拉拉，问道：“克拉拉，我，我妈妈她，真的会有线索在这里吗？”

对母亲下落的执念，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动力。

克拉拉没有直接回答艾拉拉的这个问题，她只是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那深不见底、仿佛巨兽之口般的海蚀洞。

她沉声说道：“艾拉拉，无论你母亲的线索是否在这里，我们现在都必须先解决掉那个声音的源头。”

“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找到真相，也才有可能，安全地离开这里。”

她伸出自己那只完好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艾拉拉那冰冷而颤抖的小手，试图通过掌心传递过去一丝力量与勇气。

两人没有再多言语，相互扶持着，继续朝着那充满未知的海蚀洞方向，艰难地跋涉前行。

在塞壬哀歌愈发强烈的冲击之下，克拉拉左肩之上那片银灰色的石化区域，其轮廓似乎也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和明显了一些，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正在缓慢扩散的迹象。

而艾拉拉紧紧攥在怀中的、莉莉安留下的那把贝壳玄铁钥匙，以及克拉拉随身携带的听海螺盘与调和音叉，它们之间的那种奇妙共鸣之感，也随着她们不断地接近海蚀洞，而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