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经纪人林姐将一沓文件重重拍在茶几上，震得玻璃杯里的水微微晃动。季沉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套着三天没换的灰色卫衣，下巴上的胡茬已经冒出了一片青黑。他抬眼看了看那份文件，封面上《爸爸全能挑战》几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亲子综艺？“季沉干笑一声，声音沙哑，“林姐，你是不是忘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林姐深吸一口气，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文件：“制作方点名要你，片酬足够你还清那笔违约金。只要你找个孩子搭档，演一个月父女。“
窗外的雨滴拍打着玻璃，季沉望向自己公寓墙上挂着的那张巨幅海报——三年前的他，站在电影节红毯上，西装笔挺，笑容自信。那是他最后的高光时刻，紧接着就是那场该死的片场事故，一个童星因为他坚持不用替身而受伤，舆论一夜之间将他从影帝宝座拉下马。
“你觉得观众会相信我突然冒出个孩子？“季沉揉了揉太阳穴，“那些媒体会把我生吞活剥。“
“总比你彻底消失强！“林姐猛地提高音量，“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叫你吗？'过气瘟神'！连广告商都把你拉黑了！“
季沉沉默地拿起文件翻看。《爸爸全能挑战》是当下最火的亲子真人秀，以严苛的任务和真实的父子互动著称。节目全程直播，没有剧本，这对一个演员来说既是机会也是噩梦。
“我需要一个孩子，“季沉合上文件，“一个愿意和我演戏的孩子。“
“已经帮你联系了几家儿童经纪公司，但...“林姐犹豫了一下，“你知道的，你的...名声不太好，家长们都...“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林姐的话。
季沉皱了皱眉，这个时间谁会来？自从丑闻爆发后，连外卖小哥都把餐放在门口就走。
他拖着脚步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怀里抱着一个粉色书包。
“谁啊？“林姐问。
“不知道，是个小孩。“季沉困惑地打开门。
小女孩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视季沉：“你好，我是季小雨，你是我爸爸。“
空气凝固了。
季沉和林姐面面相觑，小女孩却自顾自地挤进门，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
“这是亲子鉴定报告，“她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你可能会不认账，所以让我带上这个。“
季沉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接过文件袋，里面是一份某知名鉴定机构的报告，显示他和这个叫季小雨的女孩存在99.99%的亲子关系。
“这不可能...“季沉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小朋友，你妈妈是谁？“
“苏媛。“小雨眨眨眼，“妈妈说你们是大学同学，她去年生病去世了，临终前告诉我真相，让我来找你。“
苏媛？季沉脑海中闪过大学时代那个总是坐在图书馆角落的安静女孩。他们确实短暂交往过，但那是在...十五年前？他快速计算着，如果小雨五岁，时间确实对得上。
林姐一把拉过季沉，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我不知道！“季沉同样低声咆哮，“我和苏媛早就断了联系，她从来没告诉过我！“
小雨站在客厅中央，好奇地打量着公寓。她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海报上，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爸爸，你以前这么帅啊？“
季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林姐却突然眼睛一亮，抓住季沉的手臂：“这不正好吗？综艺需要一个孩子，老天爷给你送来了一个！“
“你疯了吗？如果这是真的，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带她上那种节目？“
“如果是假的呢？“林姐冷静地指出，“现在骗子那么多，说不定是谁设的局。先带她去再做一次鉴定，如果是真的...至少解决了孩子的问题。“
季沉看向小雨，小女孩正踮着脚试图够茶几上的水果，卫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一块小小的蝴蝶形胎记——和他妹妹的一模一样。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小雨，“他轻声唤道，“你妈妈...有没有给你看过我的照片？“
小雨摇摇头：“妈妈说，等我见到你自然就会知道。“她歪着头打量季沉，“虽然你现在像个流浪汉，但眼睛和海报上一样好看，所以我认出来了。“
林姐忍不住笑出声，季沉却感到一阵酸楚。他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如果我真的是你爸爸...你恨我吗？这么多年都没出现。“
小雨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妈妈说你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且，“她狡黠地笑了，“如果你真的是我爸爸，那你得补偿我五年的生日礼物和压岁钱。“
季沉不知为何眼眶发热。他伸手想摸摸小雨的头，又犹豫地缩了回来。
“林姐，“他站起身，声音坚定，“联系节目组，我接了。但有个条件——在节目开始前，我要带小雨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三天后，季沉站在全市最好的亲子鉴定中心门口，手里攥着刚出炉的报告。结果和那份小雨带来的一模一样——99.99%。
“看来你真是我爸爸。“小雨晃着两条小短腿，坐在医院长椅上吃冰淇淋，“我们现在要去上电视了吗？“
季沉蹲下身，轻轻擦掉她嘴角的巧克力渍：“小雨，那档节目...可能会有人对爸爸说难听的话，你...“
“我知道，“小雨打断他，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成熟，“我看过网上那些评论。但我不在乎，妈妈说过，真相总会大白的。“
季沉怔住了。这个五岁的小女孩眼中闪烁的光芒，让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样子——无畏、坚定，相信正义。
“好，“他伸出手，“那我们就一起上节目，让那些人看看，季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小雨郑重其事地和他击掌，然后突然扑进他怀里，小脸埋在他肩膀上。季沉僵硬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儿。
“爸爸，“小雨闷闷的声音传来，“你的衣服好臭，该洗了。“
季沉哭笑不得，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从心底升起。
节目录制前一周，季沉带着小雨搬进了节目组提供的“亲子训练营“。其他四对父子/女已经入住，都是当红明星或体育健将。当季沉牵着小雨的手走进公共休息室时，原本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哟，这不是'危险影帝'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季沉抬头，看到体育解说员张强和他的儿子张浩宇坐在沙发上，“节目组现在什么人都敢请啊？“
小雨感觉到季沉的手一紧，她仰头看了看爸爸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松开手，跑到张浩宇面前。
“你好！我是季小雨！“她大声说，伸出小手，“我爸爸说你爸爸解说的篮球赛可精彩了，我们能做朋友吗？“
张强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来这一出。张浩宇看了看小雨，害羞地握了握她的手。
其他家长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季沉暗暗松了口气，却注意到角落里，节目总导演张明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当晚的欢迎宴会上，张明举杯宣布：“《爸爸全能挑战》第五季将是我们有史以来最真实、最残酷的一季。没有剧本，没有重来，观众将看到最本真的亲子关系。“他的目光扫过季沉，“特别是那些...有故事的家长。“
宴会结束后，季沉帮已经睡着的小雨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到阳台上。夜风微凉，他想起今天张明的眼神，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爸爸？“小雨揉着眼睛出现在阳台门口，“你怎么还不睡？“
“马上就睡。“季沉转身，却发现小雨表情异常严肃。
“爸爸，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小雨咬着嘴唇，“我来找你...不只是因为妈妈让我来。“
季沉蹲下身：“什么事？“
小雨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妈妈去世前告诉我，当年那个片场事故...不是意外。她说有人想害你，让我一定要告诉你小心。“
季沉浑身一僵，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突然断裂的威亚，童星撕心裂肺的哭喊，媒体铺天盖地的指责...
“小雨，你妈妈还说了什么？“
“她说...“小雨犹豫了一下，“证据就在你旧公寓的保险箱里，密码是我的生日。“
季沉心跳加速：“你的生日是...“
“0521。“小雨说完，打了个哈欠，“我好困，明天再说吧爸爸。“
看着小雨爬回床上，季沉站在月光下，思绪万千。突如其来的女儿，三年前事故的真相，这档前途未卜的综艺...一切似乎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节目组的监控室里，张明正盯着屏幕上熟睡的小雨，对身边的人说：“加大季沉那组的难度，特别是那个孩子...我要看到他们崩溃的样子。“
“季沉！起床！“
季沉猛地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小雨骑在他身上，小手拼命拍打他的脸。窗外天刚蒙蒙亮，床头闹钟显示5:15。
“才五点...“季沉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让爸爸再睡十分钟...“
“不行！“小雨揪着他的耳朵，“六点集合！林阿姨说你要是迟到就死定了！“
季沉一个激灵坐起身，差点把小雨掀翻。对了，今天是《爸爸全能挑战》首播日，六点准时开始直播。他抓过手机，上面有林姐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你再敢关机我就把你的游戏账号全卖了！」
“完了完了...“季沉跳下床，光着脚冲向卫生间，“小雨，你自己能换衣服吗？“
“早就换好啦！“小雨骄傲地转了个圈，展示她的粉色运动套装，虽然上衣穿反了，袜子一只是小熊一只是小兔。
季沉用史上最快速度刷牙洗脸，刮胡子时在下巴留下一道血痕。他套上节目组发的亲子装T恤，发现背后印着「危险爸爸请勿靠近」的字样——明显是针对他的“特别设计“。
“爸爸，“小雨扯了扯他的衣角，“我的头发...“
季沉看着小雨乱蓬蓬的头发，喉结上下滚动。他前女友们最常抱怨的就是他连情人节礼物都能忘，更别提给小女孩扎辫子了。
“呃...马尾辫？“他试探性地抓起一把头发。
十分钟后，季沉牵着小雨冲向集合点时，小姑娘头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鸡窝“，后脑勺的头发被橡皮筋胡乱捆成一团，几绺碎发支棱着，活像被雷劈过的小树苗。
集合点已经聚集了其他四组家庭。体育解说员张强和他儿子张浩宇穿着专业运动服，精神抖擞；网红厨师陈大磊和女儿陈果果甚至化了淡妆；歌手王翰和他混血儿子王路易正在对着手机整理发型；最夸张的是企业家赵明远和他女儿赵雅，两人穿着定制亲子汉服，像是随时准备走红毯。
“第五组家庭，迟到两分钟！“导演张明冷笑着按下秒表，“根据规则，扣除初始积分20分。“
季沉喘着气站定，这才注意到每位爸爸胸前都别着一个小型麦克风，周围至少五台摄像机对着他们。远处还有一架无人机在盘旋拍摄全景。
“直播已经开始了？“季沉低声问旁边的跟拍导演。
“从你们出房门那一刻就开始了。“跟拍导演指了指自己耳麦，“现在在线观众120万，弹幕很热闹呢。“
季沉背后一凉。也就是说，他刚才穿着内裤在房间里找袜子的画面全被...
“各位观众朋友们早上好！“张明对着主摄像机露出职业微笑，“欢迎来到《爸爸全能挑战》第五季首播现场！今天我们的主题是——'爸爸的早晨'！“
工作人员推上来一块大屏幕，实时显示直播画面和弹幕。季沉一眼就看到满屏飞过的评论：
「季沉这邋遢样也配当爸爸？」
「小雨好可怜，头发像被狗啃过」
「危险影帝离孩子远点！」
「只有我注意到季沉腹肌还在吗...」
“第一个任务：营养早餐大比拼！“张明宣布，“爸爸们需要在一个小时内，用提供的食材为孩子准备营养均衡的早餐。评委是我们的特邀儿童营养专家刘教授。“
工作人员引领五组家庭来到露天厨房区。五个料理台排列整齐，上面摆放着基础厨具和各种食材。
“爸爸，我想吃煎蛋和水果沙拉。“小雨拽了拽季沉的手指，小声说。
季沉看着料理台上的鸡蛋、面包、牛奶和各种果蔬，稍微松了口气。煎蛋他还是会的...大概。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其他爸爸立刻动作起来，陈大磊更是展示出专业厨师的刀工，胡萝卜在他手下瞬间变成均匀的细丝。季沉手忙脚乱地打鸡蛋，第一个蛋壳全掉进了碗里。
“爸爸！“小雨惊呼，“蛋壳不能吃！“
季沉狼狈地用勺子捞着蛋壳碎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偷瞄其他组的情况，发现连六岁的小雅都在帮爸爸切水果，动作有模有样。
“季沉选手，“刘教授踱步到他身边，皱眉看着碗里的蛋壳糊，“你知道儿童早餐最需要哪些营养素吗？“
“呃...蛋白质？维生素？“季沉不确定地回答，手一抖又把盐撒多了。
弹幕立刻炸开：
「连这都不知道还敢生小孩？」
「看他手抖的样子笑死」
「小雨快跑！」
三十分钟后，季沉端出一盘边缘焦黑的煎蛋、几片烤糊的面包和一碗胡乱切块的水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大磊精心制作的小动物造型饭团和王翰摆盘精美的彩虹三明治。
刘教授一一品尝后，在小雨面前停下：“小朋友，你爸爸平时做饭吗？“
小雨看看季沉紧张的表情，又看看那盘惨不忍睹的早餐，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爸爸平时都给我做满汉全席！今天一定是太紧张了！“
现场一阵轻笑，连刘教授都忍不住嘴角上扬。季沉惊讶地看着小雨，小姑娘悄悄对他眨了眨眼。
“说谎是不对的，小朋友。“刘教授严肃地说，但还是尝了一口季沉的“作品“，然后立刻吐了出来，“盐放多了，蛋老了，面包碳化了...零分。“
大屏幕上，季沉组的积分从80掉到60，排名垫底。弹幕一片欢腾：
「专家干得漂亮」
「小雨好懂事啊呜呜」
「季沉不配有这么好的女儿」
“第二个任务：发型大改造！“张明幸灾乐祸地宣布，“由爸爸们为女儿设计新发型，限时二十分钟。评委是我们特邀的明星造型师Lily老师！“
季沉如遭雷击。他看着小雨期待的眼神，又看看工作人员送上的各种发饰，感到一阵绝望。
“爸爸，“小雨小声说，“我想要艾莎公主那样的辫子。“
“艾莎...是哪个？“季沉虚弱地问。
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弹幕疯狂滚动：
「连艾莎都不知道？」
「这什么远古爸爸」
「小雨太惨了哈哈哈哈」
二十分钟后，季沉交出的“作品“让全场沉默。小雨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现在被扎成四个不对称的小揪揪，其中一个用蓝色发带绑着，另外三个用的分别是橡皮筋、数据线和...一根意大利面。
“创意...很独特。“Lily老师憋着笑评价，“但实用性和美观度零分。“
张明看着季沉再次垫底的积分，满意地点头：“看来我们的'危险爸爸'确实名不虚传啊。“
午餐休息时间，季沉瘫在休息室角落，把脸埋在手掌里。小雨坐在他旁边，小口喝着节目组提供的牛奶。
“对不起，小雨。“季沉声音沙哑，“我让你丢脸了。“
小雨放下牛奶盒，认真地看着他：“爸爸，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帮你说话吗？“
季沉摇头。
“因为昨晚我看见你偷偷练习扎辫子。“小雨指了指他的手，“你手指都起泡了。“
季沉下意识藏起右手，食指和拇指上确实有几个小水泡。昨晚等小雨睡着后，他看了三小时辫子教程，用椅子背练习到凌晨三点。
“还有，“小雨继续说，“我偷听到张导演和别人说话。他说...三年前能毁了你，这次也一样。“
季沉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蹲下身，双手握住小雨的肩膀：“他还说了什么？“
小雨摇摇头：“然后他们就走了。“她犹豫了一下，“爸爸，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你？“
季沉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那场事故，那个受伤的孩子，媒体的狂轰滥炸，赞助商的集体解约...一切都像场噩梦。
“以后告诉你，好吗？“他最终只是揉了揉小雨的头发，把最后一个意大利面揪揪解开了。
下午的任务是户外运动会。季沉好歹是演员出身，体能比素人爸爸们强不少，在接力跑和投篮比赛中扳回一些分数。小雨展现出惊人的运动天赋，在儿童组障碍赛中拿了第一。
“爸爸！我赢啦！“小雨冲过终点线，直接扑进季沉怀里。季沉下意识抱起她转了个圈，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操场。
这一幕被特写镜头捕捉，弹幕风向微妙地变化：
「其实...有点可爱？」
「季沉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练啊」
「小雨笑起来太治愈了」
傍晚，节目组宣布首日排名：陈大磊父女第一，季沉和小雨垫底。根据规则，最后一名要住最差的房间——一顶搭在院子里的露营帐篷。
“太欺负人了吧！“林姐得知消息后立刻打来电话，“晚上温度只有十度！小雨会感冒的！“
季沉看着正在帐篷里好奇摸索的小雨，咬牙道：“我会想办法。“
“欢迎回到《爸爸全能挑战》直播现场！“
主持人杨乐乐对着镜头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季沉站在舞台边缘，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小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小手悄悄钻进他的掌心，温暖又柔软。
“今天我们很荣幸邀请到特别嘉宾——金马奖最佳男配角，季沉的老搭档周子峰！“
季沉猛地抬头，瞳孔骤缩。聚光灯下，周子峰西装革履地走上舞台，风度翩翩地向观众鞠躬。三年了，自从那场事故后，他们再没见过面。
“爸爸，“小雨拽了拽他的衣角，“你的手好冰。“
季沉这才意识到自己攥得太紧，连忙松开。他蹲下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好吗？“
小雨歪着头看他，大眼睛里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洞察力：“那个叔叔是坏人吗？“
季沉不知如何回答。周子峰曾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却在事故后第一个对媒体说“季沉一向喜欢冒险，不听劝告“。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挑战家庭！“杨乐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沉牵着小雨走到舞台中央，和其他四组家庭站成一排。张强父子冲他们点头示意，另外三组则明显往旁边挪了半步，仿佛季沉身上带着瘟疫。
“今天的第一个挑战是——亲子默契大考验！“杨乐乐挥舞着题板，“我们会问孩子一些问题，爸爸们要猜孩子的回答，匹配度最高的家庭获胜！“
季沉松了口气。过去一周，他和小雨朝夕相处，应该不会太差。
“季老师，“周子峰突然开口，笑容温和却让季沉后背发凉，“听说这是你第一次和女儿相处？真是勇气可嘉，直接带素人孩子上直播节目。“
台下观众发出善意的笑声，但季沉听出了话里的刺。镜头转向他，他强迫自己微笑：“血缘关系很奇妙，虽然相处时间短，但小雨和我很投缘。“
“是吗？“周子峰意味深长地看向小雨，“小朋友，你爸爸平时凶不凶啊？“
现场瞬间安静。这明显是个陷阱问题，直播弹幕立刻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要搞事情啊！】
【周子峰什么意思？暗示季沉虐待儿童？】
【三年前那个受伤的孩子不就是因为季沉太凶吗...】
小雨眨了眨眼，天真地回答：“爸爸只对坏人凶。上周有个叔叔偷拍我们，爸爸吼得可大声了，把那个叔叔吓跑啦！“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笑声，紧张气氛稍缓。季沉感激地捏了捏小雨的手。
“好了，开始我们的默契挑战！“杨乐乐赶紧控场，“第一个问题：爸爸最让你感动的一件事是什么？“
季沉写下答案时手有些抖。过去一周，他努力学着做个合格的父亲，但总觉得自己笨拙不堪——煮糊的粥、扎歪的小辫、讲了一半就睡着的睡前故事。
“时间到！请小朋友们亮题板！“
小雨翻转题板，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小人和一张床。季沉眼眶一热，亮出自己的答案：“熬夜为我做生日礼物。“
“哇！匹配成功！“杨乐乐惊喜道，“小雨能说说这是什么故事吗？“
小雨点点头：“前天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爸爸在客厅里做手工。他以为我睡了，其实我偷偷看到了。“她转向季沉，小脸严肃，“爸爸，你做的艾莎城堡虽然歪了，但依然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观众席传来“awsl“的感叹声，弹幕画风突变：
【铁汉柔情我哭了】
【那个城堡我看过！季沉超话里粉丝拍的，超精致好吗！】
【突然想嗑这对父女了怎么回事】
季沉喉咙发紧。那天小雨随口说想要《冰雪奇缘》里的城堡，他跑遍全城买材料，熬到凌晨三点才做好，还划伤了手指。
“第二个问题，“杨乐乐继续道，“爸爸最害怕什么？“
季沉犹豫了。他怕黑？怕高？不，他最怕的是...他写下答案，和小雨同时亮板——
“怕我哭。“小雨的板上写着。
“怕让小雨失望。“季沉展示道。
杨乐乐捂住心口：“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但好有爱！小雨为什么觉得爸爸怕你哭呢？“
“因为每次我哭，爸爸就会手忙脚乱，“小雨认真解释，“昨天我摔跤了其实不疼，但爸爸急得把整瓶碘伏都打翻了，还踩到棉签滑了一跤。“她模仿季沉四脚朝天的样子，逗得全场大笑。
季沉挠挠头，耳根发红。他从前最讨厌在镜头前出丑，现在却觉得，如果能逗小雨开心，摔一百次也值得。
“看来我们的新晋父女默契不错嘛！“杨乐乐笑道，“接下来是——“
“抱歉打断一下。“周子峰突然举手，脸上带着伪装的歉意，“作为多年好友，我有些话不吐不快。“他转向镜头，表情变得沉重，“三年前那场事故，外界一直有很多误解。今天我站在这里，必须说出真相——那根本不是意外！“
全场哗然。季沉浑身血液凝固，耳边嗡嗡作响。导演张明在台下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当时我亲眼看到，“周子峰声音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季沉坚持不用替身，明知威亚有问题还让那个孩子上去...事后他还威胁我们封口！“
弹幕瞬间爆炸：
【我靠惊天大瓜！】
【早就说季沉不是好东西！】
【心疼那个受伤的孩子...】
季沉脸色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他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小雨突然挣脱他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周子峰面前。
“叔叔，“她仰起头，声音清脆，“你说谎。“
周子峰一愣，随即蹲下身，假惺惺地说：“小朋友，有些事你不懂——“
“我懂！“小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机，笨拙地划开屏幕，“这是妈妈留给我的，里面有爸爸的备忘录。“她点开一个音频文件，季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威亚检查三遍，特别是小演员那组。告诉替身准备，如果导演坚持实拍，至少确保双重保护...“
全场寂静。周子峰脸色变了：“这、这不能说明什么...“
“还有这个！“小雨又调出一张照片，是年轻时的季沉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冲向救护车，满脸焦急，“妈妈说这是事故当天的照片，爸爸第一时间送那个哥哥去医院，还偷偷付了所有医药费！“
弹幕风向再次逆转：
【这反转？？？】
【照片不像P的，季沉衣服上还有血】
【周子峰脸都绿了哈哈】
季沉震惊地看着小雨。这些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细节，怎么会...？
“小朋友，“周子峰强压怒火，“大人之间的事很复杂，你妈妈可能也不了解全部...“
小雨突然哭了，大颗泪珠滚落：“不许你说我妈妈！她为了找这些证据生了重病...她告诉我爸爸是好人，是被冤枉的！“她转向镜头，抽噎着说，“我爸爸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怎么会伤害小朋友？他每天半夜都起来给我盖被子，手机里全是提醒给我补钙、打疫苗的备忘录...“
现场观众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动容的表情。季沉快步上前抱起小雨，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不哭了，爸爸在这儿。“
就在这时，大屏幕突然切换，播放起一段未经剪辑的幕后花絮——画面中，深夜的宿舍走廊，季沉蹲在卫生间门口，一遍遍练习给洋娃娃扎辫子，手指上贴满了创可贴；另一个镜头扫过他床头摊开的《儿童心理学》笔记，密密麻麻全是标注...
弹幕彻底疯狂：
【破防了家人们】
【这哪是危险影帝，分明是女儿奴啊！】
【周子峰脸疼不疼？】
“这段视频...“季沉困惑地看向导演席。张明脸色铁青，正对着耳机低声咆哮：“谁放的？我明明删了这段！“
杨乐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看来我们的幕后花絮比正片还精彩啊！广告之后，我们将继续挑战...“
后台休息室，季沉紧紧抱着已经睡着的小雨，心如乱麻。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蹊跷——小雨的手机、突然播放的花絮、周子峰反常的指控...
“爸爸。“小雨突然醒来，揉了揉眼睛，“那个坏叔叔和导演交换眼神了，我看到了。“
季沉心头一震：“什么时候？“
“在他说谎之前。“小雨打了个哈欠，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妈妈说过，坏人会互相帮忙...爸爸要小心...“
季沉轻拍着她的背，思绪却飘回三年前。当时张明是那部戏的副导演，周子峰是男二号...如果他们联手...
“季老师，“工作人员敲门，“五分钟后继续录制。“
季沉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短短一周，她不仅闯进他的生活，还为他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和希望。无论背后有什么阴谋，他都必须保护她。
“小雨，“他轻声说，“待会不管发生什么，记住爸爸爱你。“
小雨迷迷糊糊地笑了：“我知道呀...我也爱爸爸...“
季沉鼻尖一酸。他忽然明白，这场综艺不再只是洗白的机会，而是守护重要之人的战场。而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张明扯下耳机砸向控制台，液晶屏幕在重击下裂开蛛网纹。导播间里鸦雀无声，实习生们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监控画面定格在季沉抱着小雨离场的背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陈副导呢？“他转头盯着助理，“这段花絮是谁批准放的？“
助理战战兢兢递上平板：“系统记录显示...是您昨晚十点四十二分亲自解锁的加密文件。“
张明瞳孔猛地收缩。昨晚这个时间他正在和周子峰密谈，手机曾短暂离开视线二十分钟。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却在楼梯间撞见正在抽烟的陈默。这个向来温吞的副导演此刻斜倚着防火门，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老同学，“陈默吐了个烟圈，“还记得三年前《剑影》剧组的安全协议是谁签的字吗？“
张明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个暴雨夜，他作为执行制片人篡改威亚质检报告的监控录像，而陈默当时是剧组的安保组长。
“你想怎样？“张明压低声音，“当初分钱的时候你可是...“
“嘘——“陈默用烟头在墙壁上按灭，灼出一个焦黑的圆点，“现在我想要点更有趣的东西。“他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张明与周子峰在酒店房间交易的偷拍视频。
与此同时，季沉正站在亲子训练营的天台。夜风掀起他单薄的衬衫，掌心的金属U盘硌得生疼。这是半小时前出现在他枕头下的，里面是当年事故现场的多角度监控——清晰显示周子峰在威亚上动了手脚。
“爸爸？“小雨抱着草莓熊玩偶出现在楼梯口，“你在和星星说话吗？“
季沉迅速收起U盘：“怎么还没睡？“
“我闻到阴谋的味道。“小雨皱起鼻子，说出的台词却让人心惊，“就像妈妈常看的侦探剧里，坏人要行动前的味道。“
季沉蹲下身，发现小雨赤着脚：“为什么不穿鞋？“
“因为要悄悄跟踪爸爸呀。“她理直气壮地说，“那个U盘是陈默叔叔给的，他是好人。“
季沉浑身一震。这个他从未向孩子提起的名字，此刻从小雨口中说出竟如此自然。月光下，小雨锁骨处的蝴蝶胎记泛着微红，与他记忆中妹妹被拐卖前的印记完全重合。
“明天是荒岛求生特辑，“小雨突然说，“导演叔叔会在快艇上做手脚，爸爸要假装不会游泳。“她掰着手指头数，“救生衣的卡扣、淡水桶的密封圈、还有...“
“小雨！“季沉抓住她的肩膀，“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小女孩歪着头，瞳孔在夜色中泛起奇异的鎏金色：“是妈妈在梦里说的呀，她说现在是时候让爸爸知道真相了。“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季沉看着女儿眼中流转的星芒，突然想起苏媛大四退学前是量子物理系的天才少女。那些尘封的实验室档案里，是否藏着超越常理的秘密？
次日清晨，码头笼罩在浓雾中。张明看着正在登船的季沉父女，嘴角勾起冷笑。他特意安排了两台水下摄像机，就等季沉在镜头前原形毕露。
“请各位爸爸穿上救生衣。“工作人员递上橙色背心。季沉注意到发给自己的那件卡扣有磨损痕迹，他状似无意地和小雨交换了救生衣，果然看到张明脸色骤变。
快艇破浪前行时，小雨突然指着海面尖叫：“爸爸看！彩虹水母！“趁着众人分神，她迅速调换了淡水桶的位置。季沉用余光瞥见，本该属于他们的那桶水被张强的儿子抱在怀里。
当快艇“意外“漏水时，场面顿时大乱。季沉按照计划假装溺水，实则在水下看到了惊心一幕——周子峰正用潜水刀割断其他家庭的救生绳。暗流卷走他的氧气面罩时，一双小手突然托住他的后背。
海水中的小雨长发飘散如海藻，瞳孔变成璀璨的蓝宝石色。她胸前的蝴蝶胎记发出荧光，成群的海豚突然从深渊中跃出，将昏迷的张强父子顶出海面。
直播画面在这一刻诡异地闪烁起来，全球观众看到的版本变成了张明预设的剧本：季沉英勇救下所有人，而周子峰“恰巧“被拍到腰间别着潜水刀。
但控制室里，陈默看着真实录像笑而不语。这些珍贵素材，足够让张明在监狱里回味余生。他转头看向监控，季沉正在给小雨擦头发，而小女孩隔着镜头对他比了个“OK“手势。
暗网论坛此刻刷新着悬赏令：【重金求购季小雨生物样本】。而在大洋彼岸的实验室，写着“Project Butterfly“的档案正在被解密，首行赫然是苏媛的电子签名。
暴雨倾盆的演播厅里，季沉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暴起。台下坐着三百名观众，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破八千万。张明坐在总控台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他最后的杀局。
“最终挑战是亲子信任盲跳！“主持人声音颤抖着念出台本，“爸爸们将在无防护状态下接住从三米高台背跃而下的孩子，这是考验...“
“我反对！“陈默突然冲上舞台，湿透的衬衫贴着后背狰狞的伤疤，“安全绳被动了手脚，跳台高度实际是五米！“
观众席一片哗然。张明冷笑着按下遥控器，舞台地板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布满钢刺的陷阱池。季沉在坠落瞬间将小雨抛向安全区，自己却单手吊在断裂的钢架上。
“爸爸！“小雨的尖叫声中，周子峰举着直播手机从阴影走出，“诸位观众，三年前的事故真相就在这里！“他点开视频，画面里张明正将一沓现金塞给质检员，“只要让季沉背上黑锅，新晋影帝就是...“
枪声炸响，周子峰应声倒地。张明举着冒烟的消音枪，面目扭曲地走向小雨：“小怪物，你妈当年偷走的实验数据该还了。“
血泊中的陈默突然暴起，用身体挡住第二发子弹。季沉趁机攀上钢架，却看见张明掐着小雨的脖子，注射器针头泛着幽蓝寒光。
“蝴蝶计划失败品就该销毁。“张明狂笑，“苏媛以为带着你假死就能逃脱？她最后被车撞飞的样子真是...“
小雨瞳孔瞬间化作灿金，锁骨胎记迸发出刺目光芒。钢刺如活物般腾空而起，在张明周身织成荆棘牢笼。全球直播画面在这一刻定格，数亿观众目睹了超自然奇迹——小女孩悬浮在空中，背后展开半透明的光翼。
“妈妈从来不是失败者。“小雨的声音回荡在演播厅，带着神祇般的回响，“她让我重生，是为了让世界看到光。“
季沉扑过去接住坠落的小雨时，警笛声撕破夜空。特殊事务局的直升机降落在天台，为首的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与苏媛一模一样的脸。
“初次见面，“她弯腰抚摸小雨滚烫的额头，“我是苏媛的克隆体003号，来接你们去安全区。“
三个月后，海边别墅。
季沉给小雨的草莓蛋糕插上蜡烛，电视里正在播放庭审新闻。张明被判终身监禁，周子峰成为植物人，而陈默的墓碑前摆满了白色山茶花。
“许愿吧。“他轻轻擦掉女儿鼻尖的奶油。
小雨却吹灭蜡烛，将藏在手心的金属芯片递给他：“这是妈妈留给你的，在蝴蝶胎记里藏了五年。“
全息投影在餐桌上方展开，苏媛的影像温柔微笑：“当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小雨已经控制住量子基因的暴走。季沉，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让你成为父亲，但唯有你的遗传代码能稳定她的异变...“
海浪声中，季沉把熟睡的小雨抱到床上。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颈间的蝴蝶胎记上，那抹微光已变得温暖柔和。
阳台传来轻响，克隆体003号倚着栏杆抛来一罐啤酒：“她明天就会忘记自己拯救过世界，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这样最好。“季沉拉开易拉罐，泡沫涌出的声音像一声叹息。
晨光初露时，小雨抱着草莓熊跑来摇醒他：“爸爸快看！真的有彩虹水母！“她指着电视里重播的综艺画面，正是荒岛那天的海豚救援。
季沉笑着用毯子裹住她，茶几上的手机亮起新消息——国际儿童电影节邀请函，《爸爸的艾莎城堡》入围最佳纪录片。
海浪温柔地漫过沙滩，搁浅的玻璃瓶里，苏媛的手写信正在溶解：“...请告诉小雨，妈妈变成星星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因为太爱，才要把宇宙的光都放进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