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参观凶宅

话音落下,二人的对视一眼,王凝之笑容和煦,谢道韫却将头扭到了一边。

其他人则是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个惊人的猜想之上。

牛七最先提出了异议。

“老夫与羯人交战许久,可从未听说过有晋人学过羯人刀法。石勒以武立国,武艺是羯族石氏的立身之基,又怎么会将自家刀法传给晋人?”

王凝之清楚,牛七这话不假。

羯族石勒建立后赵,占据中原之后,虽说有明君之相,但是并未能解决胡汉之间的矛盾。暴君石虎即位之后,更是信奉所谓“厌晋以兴胡”之说,开始大规模系统性地折磨屠杀北地汉人。

直到石虎去世,胡汉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不然之后的冉闵,也不会颁布历史上那道赫赫有名的杀胡令。

等等,冉闵!

王凝之发现了一个BUG。

这冉闵,以前好像叫石闵,还被石虎当亲孙子来着。

作为个人武力值爆表的武悼天王,冉闵定然精通羯族武功。

这不就是一个精通羯族刀法的汉人吗?

王凝之立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会不会与冉闵有关?”

一旁的刘主簿糊涂了,他挠着脑袋,疑惑道:

“冉闵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能来会稽作乱?”

“呃。”

王凝之被刘主簿的睿智发言噎了一下。

这人刚刚不是还挺聪明的吗?这个时候脑子怎么转不过弯来了?

刘均背后,有一人转了出来,替他解释道:

“父亲,王郎君的意思是,这可能是冉闵残部所为。”

刘均恍然大悟,学着刚刚王凝之的样子,拍了拍那人肩膀,赞道:

“哈哈哈,吾儿果然聪慧,强于为父远矣。”

刘均之子对自己老爹的举止也是一脸无奈,他瞥见王凝之看了过来,赶忙见礼道:

“山阴刘氏刘礼,字元亮,见过王郎君。”

王凝之见对方自报姓名,首先做的就是将其名字在脑海中过上一遍,看看自己看过的史书中是否有记载。

刘礼?没听说过,元亮倒是与大名鼎鼎的陶渊明的字相同,不过这人也绝对不可能是陶渊明。

陶渊明现在还没出生呐。

刘礼看着年岁与王凝之差不多,卖相十分出众。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魏晋果然多美男。

可惜王凝之的灵魂来自后世,不好男风,也不会因为刘礼的长相就对其另眼相看,他只是看做平常,也回了一礼。

刘主簿却误会了王凝之的意思。

在他眼中,琅琊王氏子弟各个眼高于顶,哪里会与寒门庶族子弟回礼?

这王凝之明显是对自家儿子有好感啊!

若能得其青睐,刘礼前途将不可限量。

他将刘礼推到身前,殷勤道:

“王二郎君,犬子素来颇有机敏,从我接手此案开始,他便协助我调查,对其中细节颇为了解。王二郎君既然对此案有兴趣,不如让犬子跟在您身边如何?”

王凝之倒是对这个提议无可无不可,他对着刘礼随意言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带着我在这宅院中转上一圈吧。”

刘礼还未有动作,刘主簿就抢先一口答应了下来,喜笑颜开,将刘礼推到了王凝之面前。

“好好好,吾儿,你快带王二郎君去转转,将你的那些发现一个都不要隐瞒,尽数告知王二郎君。”

刘礼的面上倒是没什么不情愿,他应了自己父亲一声,对着王凝之做了个请的动作。

“王郎君,请。”

王凝之带着牛七和阿山,便跟着刘礼绕过院中尸体,向着宅院更深处行去。

一直在打酱油的谢玄看着几人还未走远的背影,对着谢道韫问:

“阿姊,咱们要不要也跟上去。”

谢道韫点了点头,对着身后众人吩咐道:

“你们先在这里等候,我也跟去看看。”

然后就拉着谢玄跟上了王凝之。

“叔平兄长,也带上我们俩。”

……

……

刘礼带着众人穿过前庭,进入了谢宅中庭。

边走,刘礼边介绍道:

“谢远虽然是山阴谢氏族长,但因为是山阴县令的缘故,他们并未住在城外的谢氏庄园中,而是单独分出来住在城内。”

他一指左侧一排低矮的房间。

“那便是谢氏仆役所在,这谢远历来勤俭,谢家的仆役并不多,当晚除了巡夜的三人以外,谢宅仆役院中十五名仆役无一幸还,都是在梦中被人割喉。”

“那巡夜的那三人呐?”

谢玄年纪最小,最沉不住气,急忙问道。

刘礼带着众人来到庭院一角,指着一颗大树根部的血迹说道:

“那三人的尸体是在这棵树后面被发现的。谢家巡夜三人一组,巡夜期间不得分离,我推测,那三人应该是同时被人从后割断了脖颈,所以才未能形成呼应,发出声响。”

王凝之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那伙强人至少有三名,不然不可能同时割断三人脖颈。”

刘礼摇了摇头,补充道:

“不是至少三名,而是五名。谢家巡夜三人中,一人提灯,两人牵犬,要想悄无声息将其全部杀掉,至少需要五把刀。”

“啊?”王凝之一愣,“人就罢了,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连狗都杀掉的?”

刘礼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牛七的沙哑嗓音突然插了进来。

“若全身涂抹草药掩盖气味,穿上软底鞋减轻脚步,只要能不被发觉的接近狗,一流高手是能将其一击毙命的。”

牛七说的简单,但是这件事在王凝之看来,就和看见老虎上去滑铲一样。

理论完全脱离实际。

你得是多高的高手,才能瞒过狗鼻子,骗过狗耳朵?

不过牛七不是那种擅说大话之人,见他言之凿凿,王凝之只能对此将信将疑。

众人脚步不停,跟着刘礼穿堂过廊,推开谢宅主房大门,进入了谢远与其妻柳氏的居所。

整间房间极为混乱,房间正中的卧床上有两摊血迹,应该就是谢远和柳氏的。所有柜子全都敞开着,一些书籍杂物四散堆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遭过贼的样子。

王凝之四处检查了一下,发现现场确实如文案上所说,没有一件财物。

他喃喃道:

“只是劫财而已,居然要出动这么大阵仗?杀这么多人?”

刘礼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郎君,以我推测,那伙人可能并非劫财。”

“怎么说?”

刘礼继续言道:

“正如我之前所说,谢远为人勤俭。家中财物基本上都送到了城外谢氏庄园,资助家族发展,这件事在山阴人尽皆知。

如果那伙强人真为劫财而来,那他们的首选就不应该是谢远,更好的选择应该是山阴富户陈氏或者李氏。”

王凝之听着刘礼的分析,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追问道:

“那你觉得那伙人是为何而来?”

刘礼躬身一礼,歉意道:

“目前线索太少,在下不敢妄下定论。”

这时,一直沉默的谢道韫突然言道:

“叔平兄长,那伙人,会不会就是为了谢远一家的命来的?谢远是山阴县令,我记得钱塘被灭门的那一家,好像也是钱塘县令来着。”